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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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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它們殺死了一隻兔子。」 「對,現在看來,它們進步很快。」 「謝謝你,朱麗亞。」我心裡說。 我相當確定,我們見到的集群的加速行為是過去學習行為的一種功能。這是分布式系統的一個特徵——在這一點上也是進化的一個特徵;如果你願意那樣看,它可被視為一種學習行為。在兩種傾向之下,它意味著,系統經歷了一個長久、緩慢的起步階段,接著出現的是不斷增加的速度。 可以在地球的生命進化中看到完全相同的加速情況。在40億年之前,最初的生命以單細胞的形式出現了。在隨後的20億年中,沒有出現任何大的變化。後來,那種單細胞中出現了細胞核。變化開始加速。僅僅在那幾億年之後,生命突然出現了多樣性。接著是數量更大的多樣性。到了兩三億年之前,出現了高大的植物和體積龐大的動物,出現了結構複雜的生物,出現了恐龍。在所有這一切中,人類是後來者:400萬年之前出現了直立行走的類人猿。200萬年之前出現了早期的人類祖先。3.5萬年之前出現了岩畫。 以上過程中的加速度是巨大的。假如將地球上的生命史壓縮為24小時,那麼,多細胞生物就是出現在最後12個小時中,恐龍出現在最後4個小時中,最早的人類出現在最後40秒鐘,現代人出現的時間還不足1秒鐘。 原始細胞結合細胞核花費了20億年時間——那是朝著複雜性邁出的第一步。但是,進化出多細胞動物僅僅用了2億年——原始細胞結合細胞核所花時間的十分之一。而從使用低級骨頭工具、大腦體積小的類人猿進化到現代人和遺傳工程學只用了400萬年時間。這就是速度快速變化的方式。 同樣的模式也出現在基於智能體的系統的行為之中。智能體「打下基礎」,完成早期工作用了很長時間;但是,一旦實現了那一點,其後的進步可能非常迅速。一個人無法跳過孩提時代;與之類似,也不可能省去基礎性工作。初期工作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與此同時,也不可能避開其後的加速過程。可以這樣說,加速是內置在系統之中的。 教學使進展更為有效,所以我確定朱麗亞的教學是集群行為中的一個重要因素。她通過和它的簡單互動,在具有無法預測的群體行為的生物中引入了一種選擇壓力。那樣做是非常愚蠢的。 所以,集群——已在迅速發育——在將來甚至會更加迅速地發育。而且,由於它是一種人造生物,所以其進化並不是依據生物學時來進行的。它的進化是以小時來計算的。 隨著每個小時的過去,要毀滅集群將會變得越來越難。 「好吧,」我對大衛說,「如果集群要回來,我們最好做好對付它們的準備。」我站起來,因為腦袋疼而畏縮了一下,然後朝門口走去。 「你有了什麼主意?」大衛問。 「你覺得我有什麼主意?」我問。「我們得設法把這些東西殺死。我們得把它們從地球上消滅乾淨。而且,我們必須立刻行動。」 大衛在椅子上挪動著身體。「我沒問題,」他說。「可我覺得裡基是不會喜歡的。」 「為什麼不呢?」 大衛聳了聳肩:「他肯定不會。」 我一聲不吭地等著。 大衛在椅子上坐立不安,顯得越來越不自在了。「現在的問題是,他和朱麗亞在這個問題上意見一致。」 「他倆意見一致?」 「對。他倆完全一致。我是說,在這一點上。」 我問:「你想要對我說什麼,大衛?」 「沒什麼,就是我剛才說的。他倆都認為,應該讓那些集群活下去。我認為裡基將會反對你的主意,如此而已。」 我需要和梅談一談。 我在生物實驗室裡找到了她,她正俯身坐在計算機監視器前,觀察深紅色培養基上細菌生長的圖像。 我說:「梅,聽我說,我已經和大衛談過了,我需要——喂,梅,有什麼問題嗎?」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我想有的,」她說。「營養材料的問題。」 「什麼樣的問題?」 「最新的Theta-d細菌材料的生長情況不正常。」她指著監視器上方一角上的圖像,它顯示細菌在光滑的白色圓圈中生長。「那是正常的大腸桿菌生長圖像,」她說,「那是它應有的樣子。可是,這裡……」她將另外一個畫面放在屏幕中央。圓形看來被蟲蛀了似的,邊界不規則,奇形怪狀的。「這不是正常的生長,」她說著搖了搖頭,「我擔心這是噬菌體污染。」 「你的意思是一種病毒?」我問。 噬菌體是一種攻擊細菌的病毒。 「對,」她說,「大腸桿菌易受到大量噬菌體的影響。當然,T4噬菌體是最常見的,但是Theta-d細菌經過了遺傳改造,可以抵抗T4噬菌體。所以,我懷疑這是一種新的噬菌體。」 「一種新的噬菌體?你的意思是它是最近演變出來的?」 「對。很可能是現存菌株的一種變異體,它不知怎麼的避開了經過遺傳改造的抗性。但是,這對我們的生產來說是一個壞消息。如果我們的細菌材料受到污染,我們就得停產。否則,我們就會將病毒擴散出去。」 「坦率地說,」我說,「停產可能是一個好主意。」 「我很可能得那樣做。我試圖將它隔離開來,可是,它看來有擴張性。除了清洗反應釜之外,我可能別無他法。使用新的材料重來,裡基是不會喜歡這樣做的。」 「你和他談過沒有?」 「還沒有。」她搖了搖頭,「我覺得他眼下不需要更多的壞消息了。還有……」她停下了話頭,似乎想到了更好的表達方法。 「還有什麼?」 「這個公司的成敗在經濟上對裡基非常重要。」她轉身看著我,「有天博比聽見他打電話,談到了他的優先認股權。他說話的口氣憂心忡忡的。我覺得,裡基認為艾克西莫斯技術公司是他賺大錢的最後機會。他在這裡已經5年了。如果這個項目不能成功,他年齡太大,不適合在別的公司再去另起爐灶。他有妻子和孩子;他不能再用5年來賭博,等著看下一家公司是否成功。所以,他真的想讓這個項目成功,真的在強逼他自己幹下去。他不分晝夜地工作、思考。他每天睡覺的時間不足三四個小時。坦率地說,我擔心這種幹法已經影響了他的判斷力。」 「我可以想像。」我說,「這種壓力一定很可怕」 「他睡眠嚴重不足,這弄得他舉止反復無常。」梅說,「我根本無法確定他將採取什麼措施,或者說會有什麼反應。有時我覺得他根本就不願意消滅那些集群。否則,他可能是被嚇壞了。」 「可能吧。」我說。 「不管怎樣說,他舉止反復無常,所以,在對付那些集群的時候,」她說,「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我會非常小心的,因為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對吧?去對付它們?」 「對,」我說,「那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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