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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我睜開眼睛。他們噴灑在我身上的液體已經蒸發;我的衣服已經幹了。我面前的門吱的一聲開了。我走出氣壓過渡艙。

  那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人用疑惑的眼光打量著我。「感覺好嗎?」

  「嗯,我看還好吧。」

  「身上不發癢?」

  「不……」

  「好的。我們遇到幾個對這種液體過敏的人。可是,我們必須照章操作,以便使室內保持清潔。」

  我點了點頭。這顯然是一種清除灰塵和污染物的方法。噴灑的那種液體具有高度的揮發性,在室溫下蒸發,帶走了我身上和衣服上的微粒。空氣噴流和真空泵完成了擦洗過程。那一步驟除去了附著在我身上的任何微粒,然後將它們吸走。

  「我是烹斯·雷諾,」那個人說,但是他沒有伸出手來,「你可以叫我文斯。你是傑克吧?」

  我說我是。

  「好的,傑克……」他說,「他們正在等你,我們走吧。我們得採取預防措施,因為這裡是HMF,即高磁場環境,磁通量密度大於33特斯拉,所以……」他拿起一個紙板盒,「最好取下手錶。」

  我把手錶放進盒子。

  「還有腰帶。」

  我解下腰帶,放進盒子裡。

  「有沒有首飾、手鏈、項鍊、穿孔飾物、裝飾性別針或徽章、醫療提示標牌?」

  「沒有。」

  「你的體內有沒有金屬?有沒有舊傷、子彈、彈片,沒有?你有沒有置換過手、腿、髖、膝關節?沒有?有沒有人造瓣膜、人造軟骨、血管泵或植入物?」

  我說我體內沒有那些東西。

  「好的,你還年輕,」他說。「你袋子裡有什麼東西?」

  他要我把袋子裡的東西全拿出來,擺在桌子上,以便他徹底檢查。我袋子裡有許多金屬物品:一條帶有金屬扣的腰帶、指甲鉗、一罐剃須膏、剃鬚刀、一把小刀、裝飾著金屬鉚釘的藍色牛仔褲……

  他拿走了小刀和腰帶,留下了其餘的東西。

  「你可以把東西放回袋子。」他告訴我,「聽著,我們有言在先。你可以把袋子帶進宿舍區,但是不能帶往其他地方。明白嗎?如果你要攜帶任何金屬通過宿舍區大門,那裡的警鈴就會報警。不過,請幫幫忙,不要觸動警鈴,好吧?因為它會按照安全步驟,中止磁體的工作狀態,需要兩分鐘之後才能重新啟動。這會使那些技術人員很不高興,特別是在他們進行裝配的時候。那會使他們的辛勤勞動全部報廢。」

  我說我會努力記住這一點。

  「你的其他東西放在這裡。」他點頭示意哉身後的牆壁。我看見十幾個小保險櫃,每個保險櫃都配有小型電子鍵盤。「你設定密碼,然後自己鎖上。」他轉向一邊,以便讓我設定密碼。

  「我不需要手錶嗎?」

  他搖了搖頭:「我們會給你手錶的。」

  「腰帶呢?」

  「我們會給你腰帶。」

  「我的手提電腦呢?」我問。

  「放進保險櫃裡,」他說。「除非你想讓硬盤上的數據被這裡的磁場清除乾淨。」

  我把手提電腦和其他東西放進去,然後鎖上保險櫃。我有一種被剝奪一切的奇怪感覺,就像一個進入監獄的人。

  「你不會還要我的鞋帶吧?」我開玩笑說。

  「不,你留著吧。那樣,你可以在需要時把自己勒死。」

  「我幹嗎需要那樣呢?」

  「我真的無法說。」文斯聳了聳肩,「不過,你說的是在這裡工作的那些傢伙嗎,讓我告訴你,他們都他媽的瘋了。他們製造那些你看不見的小東西,擺弄分子那樣的東西,然後把它們拼接起來。那真是緊張、細緻的工作,弄得他們發瘋。每個人都發瘋了。真的就像瘋子一樣。跟我來。」

  我們穿過另外一扇玻璃門。不過,這次沒有噴水。

  我們進入配電房。我看見藍色的鹵素燈下豎立著10英尺高的金屬管,陶瓷絕緣體像人腿那樣粗。到處都響著嗡嗡聲。我明顯覺得地面下在震動。四周有醒目的紅色閃電標識:

  警告:高壓電流危險!

  「這裡耗電很多。」我說。

  「足夠一個小城鎮的用量。」文斯說。他指著一個標識說,「認真對待這些標識。我們早些時候出過火災。」

  「是嗎?」

  「是的。在這幢建築中發現一窩老鼠。一直有老鼠被烤焦。真的。我討厭老鼠毛燃燒的氣味,你呢?」

  「從來沒有那樣的經歷。」我說。

  「非常難聞。」

  「嗯,嗯,」我說。「那些老鼠是怎樣進來的?」

  「從抽水馬桶的便池上來的。」

  我肯定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因為文斯問:「哦,這你不知道嗎?老鼠總是那樣幹,它們只需遊一下泳就溜進來了。如果那時你碰巧坐在上面,你會被嚇得作嘔。」他笑了一聲。「問題在於,這幢建築的建築承包商埋設瀝濾場的深度不夠。反正老鼠進來了。自從我來這裡以後,那樣的事故已經出現了幾次。」

  「是嗎?什麼樣的事故?」

  他聳了一下肩膀:「他們試圖使這些建築完美無缺,」他說。「因為他們處理的是非常微小的東西。但是,世界並不完美,傑克。過去從來就不是,將來也可能是一樣。」

  我再次問:「什麼樣的事故?」

  這時,我們來到廠房遠端的門,文斯很快在小型鍵盤上輸入了密碼。門哢噠一聲開了。

  「所有的門都用相同的密碼。06—04—02。」

  文斯推開門,我們進入連接配電房和其他建築的一條隱蔽通道。儘管空調機轟轟響著,這裡的溫度還是熱得讓人感到窒息。

  「建築承包商,」文斯解釋說,「一直沒有將這些空氣淨化機調試好。我們已經叫他們調試了五次,但是,這條通道裡總是很熱。」

  在走道盡頭是另一扇門,文斯讓我自己輸入密碼。門哢噠一聲開了。

  我又面對一個氣壓過渡艙:一面是厚厚的玻璃牆,幾英尺之外是另一面玻璃牆。我看見裡基·莫斯穿著牛仔褲和T恤衫站在第二面玻璃牆外,興高采烈地笑著向我揮手。

  他身上的T恤衫上寫著「服從我,我是根。」

  那是計算機行業內的一個笑話。在UNIX操作系統中它的意思是老闆。

  裡基通過內部通話系統的喇叭說:「從這裡開始由我負責,文斯。」

  文斯揮手:「沒問題。」

  「你調好正壓設定沒有?」

  「一個小時前設定的,有問題嗎?」

  「主實驗室裡的壓力可能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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