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邁克爾·克萊頓 > 獵物 | 上頁 下頁


  晚餐我準備了意大式麵條,因為家裡人一直都喜歡它。到了8點鐘,兩個小的孩子已經入睡,尼科爾還在做家庭作業。她12歲,10點之前必須上床——當然她不願意她的任何一位朋友知道這一點。

  最小的孩子阿曼達剛滿9個月,她開始學著到處爬,可以抓著東西站立起來。埃裡克8歲,他是個足球小子,除了打扮成騎士模樣,揮舞塑料劍追著他姐蛆滿屋跑的時間之外,整天都想踢球。

  尼科爾正處於青春羞澀期,埃裡克最喜歡幹的事情是抓著她的乳罩在家裡跑,口裡高叫:「尼基戴乳罩罩!尼基戴乳罩罩!」尼科爾保持矜持,不願去追趕,嘴裡恨恨地說「爸爸,他又來了!爸爸!」遇到這種情況,我只得追趕埃裡克告訴他不要亂動姐姐的東西,

  過就是我生活的內容。被電子媒體公司解雇之後,我最初還覺得為小孩解決糾紛是有趣的事情,而且,它看來與我原來幹的工作差別不大。

  我在電子媒體公司擔任程序設計部門的主管,手下是一幫才華橫溢的年輕程序編制員。我在40歲就太老了,自己已經不能編寫編寫程序的工作了——那是年輕人幹的事情。所以,我管理那個團隊,那是一份全職工作。與矽谷的大多數程序編制員類似,我的團隊似乎處於沒完沒了的危機之中:保時捷車被撞毀,夫妻之間行為不忠,找情人出了問題,父母之間的激烈爭吵,服用毒品產生反應,所有這一切被強加在硬逼著幹的工作時間表之上——通宵達旦的馬拉松式工作依靠健怡可樂和太陽牌炸薯片來提供能量。

  但是,那份在前沿領域中的工作十分有趣,我們編寫的東西被稱為分布式並行處理程序或基於智能體的程序。那種程序在計算機裡面創造出虛擬的智能體,然後讓它們產生互動,以便解決現實世界的問題,從而模擬了生物學過程。這說起來不可思議,但是卻很奏效。例如,我們編制的一種程序模擬螞蟻的覓食行為——螞蟻尋找到達禽物的最短路徑的方式——以便在電話網絡中找出最佳通道。其他程序模擬了白蟻、成群飛翔的蜜蜂和潛伏追捕獵物的獅子。

  那時的工作很有趣,假如我當初願意承擔更多的職責,我可能仍然在那家公司供職。在公司工作的最後幾個月裡,我受命負責安全工作,取代了一名已在那個職位上幹了兩年的外聘技術顧問。他沒能保護好公司的源碼,直到使用了該源碼的一種程序在臺灣市場上銷售時才知道被盜的情況。實際上,那是我分管部門的源碼——用於分布式並行處理程序的軟件。那就是被盜的源碼。

  我們知道它是同樣的源碼,因為沒有誰動過那個叫做復活節彩蛋的程序。程序編制員們一直將復活節彩蛋插入他們的編碼之中,那些小東西沒有什麼實際作用,放在那裡只是為了好玩。那家臺灣公司原封不動地照抄,使用了我們的源碼。結果,一按Alt-Shift-M-9鍵就會開啟一個窗口,顯示我們公司的一名程序編制員的婚姻狀況。這是明顯的偷盜行為。

  當然,我們提出了起訴,但是我們公司的老闆唐·格羅斯希望確保將來不會出現類似的問題。於是,他任命我負責安全工作。我對源碼被盜的事情非常生氣,所以順理成章地接受了那份工作。那只是兼職,我仍然管理我的部門。我上任之後的第一項任務是監管計算機使用情況。那是心照不宣的做法,這些年來,80%的公司都監視工作人員使用計算機終端的情況。他們有的採用電視攝像,有的記錄鍵盤使用情況,有的瀏覽電子郵件中的某些關鍵詞語……可供使用的現成程序非常多。

  唐·格羅斯是一個厲害的傢伙,一名從來沒有失去軍人風格的前海軍陸戰隊士兵。我向他彙報新裝系統的情況,他問:「但是,你不會監梘我的計算機,對吧?」我回答說,當然不會。實際上,我已經設計好程序,以便監視公司裡每一台電腦——他的那台也不例外。兩周之後,我通過該程序發現,唐與公司財務部的一名姑娘有婚約外情,並且授權她使用公司的轎車。我去了他的辦公室報告說,根據對財務部的珍妮實施的電笑郵件監控,看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與她好上了,她可能得到了她不應有的公司福利。我告訴他,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如果他們繼續使用電子郵件,我很快就會查一個水落石出。

  我知道唐會明白我的暗示,他的確也有所收斂。但是,他後來從家裡發送了暴露出蛛絲馬跡的電子郵件,他完全沒有想到所有的信息都會通過公司的服務器,然後被我照單全收。我就是通過那些電子郵件瞭解到,他正在將軟件「減價出售』給外國銷售商,將數額巨大的「諮詢費」匯入了在開曼群島開設的一個戶頭上。那種做法顯然是不合法的,我不能視而不見。我向自已的律師加里馬德爾請教,他建議我辭職。

  「辭職?」我問。

  「對,辭職。」

  「什麼理由?」

  「誰會在乎理由?別的公司開出了更好的條件,健康問題,或者家庭問題,家裡出了麻煩,趕快離開那裡。辭職。」

  「別急,」我說「你認為是他在犯法,而我卻應該辭職?這就是你的建議嗎?」

  「不是,」加里解釋說,「作為你的律師,我的建議是,如果你瞭解任何非法行為,你就有責任舉報。但是,作為你的朋友,我的建議是,閉上你的嘴巴,趕快離開那裡。」

  「看來有點像懦夫的行為。我覺得應該告訴公司的出資人。」

  加里歎了一口氣。他抓住我的肩膀:「傑克,」他說,「那些投資人可以自己去查。你他媽的從那裡躲開。」

  我覺得那樣做不對。我當初聽說自己的源碼被盜時,心裡覺得十分氣憤。現在,我倒很想知道它是否真的被盜了。或許,它是被賣掉的。我們是一家私人控股公司,我將情況告訴了一位董事會成員。

  我沒有料到他也染指其中。我第二天就被炒了魷魚,理由是嚴重失職和行為不軌。他們提出要告我,我被迫簽署了一大堆保密協議,以便獲得解雇金。我的律師代我處理相關文件,他每見到一份新文件都會歎一口氣。

  事情了結之後,我和律師走出房門,見到了暖洋洋的陽光。我如釋重負地說:唉,至少算是結束了。」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你為什麼這樣說?」他問。

  因為事情並沒有結束。不知道怎麼的,我成了一個被打上標記的人。我的條件非常優秀,而且我曾經在一個熱門領域中工作過。但是,當我去求職時,我看得出來他們對我不感興趣。更糟糕的是,他們面對我時顯得尷尬。矽谷覆蓋著一個面積寬闊的區域,然而它是一個小世界。消息傳播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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