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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8 弗拉格斯塔夫

  10月11日,星期

  下午4時03分

  「我認為沒有必要。」莎拉坐在床上說。她的胸部和雙腿都遭電擊了。

  「請別動,」護士說,「我們在作記錄。」

  他們正在弗拉格斯塔夫醫院急救室的小隔間裡,小隔間是用屏風隔出來的。科內爾、埃文斯和三泳堅持要她來這裡。現在他們在外面等著。她聽見他們在低聲交談。

  「可是我只有二十八歲,」莎拉說,「我不會有心臟病。」

  「醫生想檢查你的心電圖。」

  「我的心電圖?」莎拉說,「我的心電圖沒問題。」

  「小姐,請躺下,不要動。」

  「可是這——」

  「不要說話。」

  她躺下來,歎了一口氣。她瞅了瞅顯示器,上面是白色的波浪線。「真可笑,我心臟沒問題。」

  「是的,好像沒什麼問題,」護士朝顯示器清楚點頭說,「你真走運。」

  莎拉歎了口氣說:「那麼我現在可以起床嗎?」

  「可以。別擔心這些灼傷,」護士說,「時間一長,會自動消失。」

  莎拉問道:「什麼灼傷?」

  護士指著她的胸部說:「只是燒傷了一點皮。」

  她坐起來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寬大的短外套。她看見被電擊過的白色水泡。她也看見了淺棕色鋸齒狀的條紋印記,在胸部和腹部上,有點像一個個「之」字——

  「這是什麼?」她問道。

  「這是遭電擊所致。」

  她說:「什麼?」

  「你遭電擊了。」護士說。

  「你們在說什麼?」這時候一個年輕醫生走了進來,模樣有點怪,禿頂。顯得未老先衰。他看上去很忙也很敬業。他說,「別擔心,這些燒傷很快就會消失的。」

  「是電擊的嗎?」

  「這很常見。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嗎?」

  「在弗拉格斯塔夫醫院。」

  「你知道今天是星期幾嗎?」

  「星期一。」

  「這就對了。很好。請看著我的手指。」他伸出一個手指,在地面前上下左右晃動著。「跟我學。好的。謝謝。你頭痛嗎?」

  「痛過,」她說,「不過現在不痛了。你是說我遭電擊了嗎?」

  「哎呀,肯定是遭電擊了,」說著,他俯身用橡膠錘子敲打她的兩個膝蓋,「你沒有缺氧的症狀。」

  「缺氧?」

  「缺氧。心搏停止就是缺氧。」

  她說:「你在說什麼?」

  「不記清楚也很正常,」醫生說,「你外面的朋友說你昏過去了,其中一個朋友救醒了你,說是花了四五分鐘。」

  「你是說我死過嗎,」

  「如果不給你做心肺復蘇的話,你就死了。」

  「是彼得救醒了我嗎?」她想,一定是他。

  「我不清楚是哪一個。」現在他用錘子敲打她的肘部。「你真是走運。我們這裡每年有三四個人死於電擊,有的嚴重燒傷,而你卻還好。」

  「是那個年輕人嗎,」她說,「彼得·埃文斯?是他嗎?」

  醫生聳了聳肩。他說,「你最近得破傷風是什麼時候?」

  「我不明白,」埃文斯說,「報道說他們是獵人。一次打獵事故或者類似的紛爭。」

  「對呀。」科內爾說。

  「可是你們告訴我說是你們打的?」埃文斯看了看科內爾,又瞧了瞧三泳。

  「是他們先開的槍。」科內爾說。

  「天啊。」埃文斯說,「死了三個嗎?」他咬住嘴唇。

  說真的,他很矛盾。他設料到自己的小心謹慎被代之以——一系列的槍殺,可能是謀殺,他成了幫兇或者至少是實質上的證人。他可能被帶上法庭,受到羞辱,遭到監禁……這是他通常的邏輯,他所受的法律教育強調的就是這些。

  然而此刻他根本不擔心。極端分子被發現而且被打死了。聽到這個消息,他既不驚奇也不煩惱,相反他感到很滿意。

  他知道他在堤壩裂口處的經歷已經改變了——永遠地改變了他。有人想殺死他。無論是在克利夫蘭的郊區長大的過程中,還是在大學法學院學習期間,他從來設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即使後來他到洛杉磯的公司裡工作生活時,也絕沒有想到有這樣的事。

  因此,他也不可能預料這事對他的改變會使他有這樣的感覺。他感到身體好像被移動了——好像有人把他舉起,向一側移動了十英尺。他不再站在同一個地方。同時他內心的感受也變了,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動於衷。面對令人不快的現實,他以前的做法是視而不見,或者改變話題,或者對發生的事找出種種遁詞。他曾經認為這是生活中一種可接受的策略——事實上,這是一種更加人性的策略。然而他再也不相信了。

  如果有人想殺你,你不能視而不見,也無法改變話題。你必須直面它。最終的經驗是:丟掉幻想。

  世界並不隨人意。

  世界就是這個樣子。

  世界上有壞人,必須有人去阻止他們。

  「正確,」科內爾慢慢地點點頭,說道,「三泳,死了三個,對嗎?」

  「對。」三泳說。

  「讓他們見鬼去吧。」埃文斯說。

  三泳點了點頭。

  科內爾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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