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邁克爾·克萊頓 > 恐懼狀態 | 上頁 下頁
八八


  「我們到哪裡了?怎麼了?」他們一起瘋狂地擦著玻璃。

  「噢,天啊。」莎拉看著外面說。

  他們在一條湍急的河流中間。河水呈泥褐色,水流湍急,波濤洶湧。周圍與他們一起迅速流動的有巨大的樹枝和各種殘骸。車子越來越快。

  河水從車子底板裡滲了進來。他們的腳打濕了。埃文斯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在下沉。

  「我想,我們應該下車了,彼得。」

  「不行。」他望著劇烈翻騰的河水產生的駐波。激流、巨石、漩渦。或許如果他們有頭盔和身體保護設施的話,他們就可以試試下車跳入水流中。可是沒有頭盔。他們會死的。

  車子向右傾斜,接著又恢復正常。但是他有一種感覺,遲早會翻倒、沉下去。而且他還有一種感覺,會沉得很快。他看著車窗外說:「你熟悉嗎,這是什麼河?」

  「管它呢?」莎拉大叫道。

  接著埃文斯說:「看!」

  州警羅德裡格斯看見越野車顛簸著、搖晃著向下游沖來,便立刻拉響了警報。他拿起喇叭轉向野餐的人。

  「大家請注意,請離開這個地方!馬上就要漲水了!請大家轉移到高一點的地方去,趕快!」

  他又拉了一次警報。

  「大家聽著!呆會兒再來拿你們的東西。趕快離開!」

  他回頭看看越野車,不見了,車子已經順河而下漂到麥金利公園處的跨河天橋下面去了。天橋那一邊就是懸崖邊緣,九十英尺的落差。

  車子以及車子上的人怕是在劫難逃了。

  可是他們卻對此無能為力。

  埃文斯不能思考,不能計劃——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堅持。越野車在洶湧的激流中翻滾著。車子沉得更低了,濺到膝蓋上的水冰冷,車子好像更不穩定,其移動更加難以預料。

  在一個地方,他跟莎拉的頭碰在了一趣,她好像哼了一聲,但沒說什麼話。後來他的頭撞到了門柱上,撞得眼冒金星。

  他看見了跨河天橋,路面由粗大的水泥柱子撐著。每根柱子旁積了些順河漂來的廢物;樹枝、燒焦的樹幹、舊木板以及漂浮的垃圾結成一團,纏繞在橋塔上,讓他們幾乎沒法通過。

  「莎拉,」他喊道,「解開安全帶。」他自己的安全帶現在已經浸到冷水裡。他在翻滾的車子裡摸索著。

  「我摸不到,」她說,「我摸不到。」

  他彎下腰來幫她。

  「我們怎麼辦,」

  「我們要出去。」他說。

  車子向前沖進了一堆樹枝裡。雖然仍然在流水中抖動,但是已經停了下來。它叮叮噹當地跟一臺上下沉浮的舊冰箱(是冰箱嗎?埃文斯心想)碰在了一起。橋塔在他們上面若隱若現。河水漲得很高了,路面在他們上面大約十英尺的地方。

  「我們得想辦法出去,莎拉。」估說。

  「我的安全帶纏死了,我出不去。」

  他彎下腰幫她,把手伸到水中摸索著。水太渾濁,看不見安全帶。他只得用手去摸。

  他感到車子又動了。

  車子又掙脫了羈絆。

  三泳惱怒地把車子向上游開去。他看見彼得和莎拉坐在越野車裡漂到了天橋處,撞到了橋塔邊,情況十分危急。

  橋上湧動著撤離公園的人們,他們驚慌不已,開車的按動著汽車喇叭,一片混亂。三泳把車開過橋,然後從車子裡跳出來。他開始向橋下水中車於的方向跑去。

  越野車在洶湧的波濤中翻滾著,埃文斯在裡面絕望地硬挺著。冰箱叮叮噹當地撞擊著他們的車子。樹枝從破碎的窗戶裡伸出來,像手指一樣顫動著。莎拉的安全帶夾死住了,固定帶子的閂子好像弄彎了。埃文斯的指頭凍麻木了。他知道車子停住不動的時間不會太長。他感到激流在拉著它,側邊的力量也在拖著它。

  「我打不開,莎拉。」他說。

  車裡的水在上升;現在已淹到了胸部。

  「怎麼辦?」她說。眼裡充滿了驚慌。

  他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心想自己真是個白癡,然後向她那邊縱身一撲,一頭紮進水裡,摸到了她那邊車門的柱子。他從柱子上扯下三英尺長的安全帶,浮出水面,大口地喘息著。

  「快爬出去!」他喊道,「快爬出去!」

  她明白過來,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使勁掙脫了安全帶。他的頭再一次埋進水裡,但他能感覺到她已掙脫了。她移到後座上,離開時腳踢到了他的頭。

  他又浮出水面,大口喘息著。

  「快爬出去!」他喊道。

  車子開始移動了。樹枝吱吱嘎嘎。冰箱叮叮噹當。

  莎拉對體育的愛好這時派上了用場。她遊到後窗,抓住車子。

  「到樹枝那邊去!爬出去!」如果她一直抓住車子不放的話,他擔心她會被河水沖走。他爬回車的後座上,然後想從車窗裡鑽出去。車子越來越不穩,先是抖動了一下,接著在周圍的垃圾堆裡翻滾著,他仍然只露出了半截身子,

  「彼得!」莎拉喊道。

  他縱身一跳,摔進了村枝堆裡,他顧不得臉被刮破,用雙手緊緊抓住大樹枝,使身子脫離了車子。就在那一刹那,激流把車子卷走,沖到了橋下。

  車子沒了。

  他看見莎拉爬到了一堆廢物上面,伸手抓住了路旁的混凝土欄杆。他跟著她,冷得直發抖,驚魂未定。不一會兒,他感到一隻有力的大手伸下來把他拉了上去。他抬頭一看,發現三泳咧著嘴正對他笑。

  「朋友,你真走運。」

  埃文斯跨過欄杆,倒在地上。他氣喘吁吁,筋疲力竭。

  他聽見遠處傳來警察的警報聲和警察用喇叭喊話的聲音。他這才意識到橋上的交通狀況,喇叭聲此起彼伏,人們驚慌失措。

  「來吧,」莎拉邊說邊把他扶了起來,「你呆在這兒會把別人絆倒的。」

  州警羅德裡格斯還在忙著讓大家上車,可是停車場一片混亂。橋上又發生了交通堵塞,雨下得更大了,人們跑得更快了。

  羅德裡格斯不無憂慮地瞅了一眼瀑布,注意到深棕色水流的顏色更深,流量比以前更大。電視臺的工作人員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大貨車也不在懸崖之頂了。很蹊蹺,他想。一般人還認為他們會留下來把緊急逃亡時的情形拍下來呢。

  橋上十分擁擠,汽車喇叭聲此起被伏。他看見許多人站在橋上,向另一邊張望。這只能意味著越野車已經翻下了懸崖。

  羅德裡格斯不聲不響地來到巡邏車後面,找到無線電叫了一部救護車。這時他才聽說一輛救護車被叫到了十五公里以北的多斯·開貝紮斯。顯然又是一夥獵人喝醉了,發生了火並,兩死一傷。羅德裡格斯搖了搖頭。這些該死的傢伙背著一支步槍和一瓶波旁威士忌酒出去,由於下雨,他們只好坐在一起喝酒,你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死了兩個人。這種事每年都會發生,特別是在假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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