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邁克爾·克萊頓 > 恐懼狀態 | 上頁 下頁
五〇


  「你他媽的說得對!」

  「好。」科內爾說,「當那些正統的科學家們的正直與誠實受到你剛才令人時厭的描述的打擊時,你知道他們是什麼感受了。三泳和我就這些數據向你進行了仔細的回顧與詮釋。這些數據由幾個國家幾組不同的科學家共同得出。而你的第一反應是不理不睬,接著是從個人偏好出發進行攻擊。你沒有對這些數據作出回應。你沒有提出反證。你只是含沙射影地進行誹謗。」

  「噢,滾你的!」埃文斯說,「你以為對所有事情都有一個答案。但是,只有一個問題:沒有人同意你的觀點。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認為南極越來越冷。」

  「這些科學家同意,」科內爾說,「他們把這些數據公之於眾了。」

  埃文斯猛地舉起雙手。「見鬼。」他說。「我再也不想談這個了。」

  他走到機艙前面坐下來,交叉雙臂,望著窗外。

  科內爾看著三泳和莎拉:「有人要咖啡嗎?」

  莎拉不安地看著科內爾和埃文斯。即便她已為莫頓工作了兩年,但她從來沒有分享過她的老闆對環保問題的熱情。在這兩年間,莎拉一直跟一個年輕瀟灑的男演員處於一種急風暴雨式的激動人心的關係之中。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既有綿綿不絕的充滿激情的夜晚,也有憤怒的爭吵,甩門,流著淚妥協,嫉妒和不貞的行為——消耗的時間與精力超乎他們的想像。說實話,她只是完成本職工作,對國家環境資源基金會或莫頓環保方面的興趣沒有給予太多的注意。直到那個狗娘養的演員和他電視劇中一個年輕的女演員雙雙出現在《人物》雜誌裡,莎拉終於決定,她已經受夠了,把他的號碼從自己的手機中刪掉了,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

  但是她對於世界現狀的總的看法,無疑與埃文斯一致。也許埃文斯在陳述自己的觀點時,具有更多的進攻性,更多地相信自己的設想,但她基本上同意他的觀點。而科內爾,卻拋來一個又一個疑問。

  這些讓她不得不想,是不是科內爾說的話都對,也使她不得不想,他跟莫頓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她問科內爾:「你跟喬治討論過這些問題嗎?」

  「在他活著的最後幾個星期裡,討論過。」

  「他也像埃文斯那樣跟你辯論嗎?」

  「不,」科內爾搖了搖頭,「因為到那時,他已經明白了。」

  「明白什麼?」

  對講機裡飛行員的話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好消息,」他說,「威德爾的雲霧散了,我們十分鐘後著陸。從未到過冰川的人,安全帶應該系得低一點,緊一點,保管好自己的用具。請一定按我們的要求去做。」

  飛機開始緩慢地成曲線下降。莎拉看著窗外粗獷的冰雪覆蓋的白色冰川。她看見遠處一排鮮豔奪目的建築物——紅的,藍的,綠的,聳立於懸崖之上,俯視著波浪起伏的灰暗的大海。

  「那是威德爾站。」科內爾說。

  4 威德爾站

  10月6日,星期三

  上午11時04分

  他們朝著那排看起來像特大號兒童積木的建築物爬去時,埃文斯把一塊冰踢出了路面。他特別煩躁。他覺得科內爾不留情面地欺侮了他。此時在他看來,科內爾是一個頑固的反對者,他反對所有大家接受的東西,因為它是大家接受的。

  由於埃文斯被這個瘋子纏上了——至少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是這樣——他決定儘量回避科內爾。當然是不要跟他說任何話。跟極端分子說什麼也沒有用。

  他看著莎拉,莎拉正跟自己一起走過冰天雪地的機場。她的雙頰在寒風中凍得通紅。她看起來非常漂亮。

  「我覺得那個傢伙是個瘋子。」埃文斯說。

  「科內爾?」

  「是的。你怎麼看,」

  她聳了聳肩:「也許吧。」

  「我敢打賭,他給我的那些資料都是假的。」他說。

  「要查也很容易,」她說。

  他們跺了跺腳,走進了第一棟樓。

  威德爾研究站裡有三十幾位科學家、研究生、技師和後勤人員。埃文斯驚奇地發現裡面居然相當舒適。有一間讓人愉快的自助餐廳,一間遊戲室,一間很大的體育館,裡面有一排踏車。有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波浪起伏、波濤洶湧的大海。另外一些窗戶外是一望無垠的白色羅斯冰架,一直向西伸展開去。

  站長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他是一個體格魁偉,留著鬍鬚的科學家,名叫麥克·格雷戈爾,看起來就像一個穿著巴塔哥尼亞背心的聖誕老人。埃文斯感到苦惱的是,麥克·格雷戈爾似乎認識科內爾,至少知道他大名在外。這兩個人立即友好地交談起來。

  埃文斯藉口想去查看電子郵件離開了。他被帶到一間放有幾個電腦終端的房間裡,在一台電腦上註冊之後,直接上了《科學》雜誌的網站。

  沒過多久他就斷定三泳給他的那些資料完全屬實。埃文斯先讀了摘要,然後通讀了全文。他感覺好了一點。科內爾準確無誤地把那些原始數據歸納起來,但他作出了不同于那些作者的詮釋。文章的作者堅定地相信全球變暖的觀點——在文本中也是這麼說的。

  或者至少,大部分作者是這么說的。

  情況有點複雜了。在一篇文章中,儘管作者們口頭上說正在受到全球變暖的威脅,但他們提供的數據似乎跟他們文章中說的正好相反。但埃文斯懷疑這種明顯的混亂,很可能是由於五六名科學家共同撰寫一篇文章所致。他們說他們支持全球變暖的觀點。那才是至關重要的。

  更煩人的是那篇論述羅斯冰架冰川增厚的論文。在這篇文章中,埃文斯發現了幾處頗為費神的地方。首先,作者確實說了在過去六千年裡,甚至從全新世時期開始冰架一直在融化。(雖然埃文斯不記得在哪篇論述南極冰川正在融化的文章中讀到過,在過去六千年中它一直在融化。)如果真是這樣,那它絕不是新聞了。相反,作者提出,真正的新聞是這種長期的融化現象的結束和冰層增厚的第一批證據。作者暗示,這也許是下一個冰川世紀開始的最初徵兆。

  天啊!

  下一個冰川世紀?

  他身後響起了敲門聲。莎拉走了進來。「科內爾在找我們,」她說,「他發現了什麼東西。好像我們要出去一趟。」

  地圖把整個一面牆都遮住了,地圖上是那塊巨大的、呈星形的大陸。右下角是威德爾研究站和呈弧形的羅斯冰架。

  「我們瞭解到,」科內爾說,「五天前,一艘補給船給一位來自密執安大學的名叫詹姆斯·布魯斯特的美國科學家帶來了幾箱野外工作時所需的物資。布魯斯特是最近才來的,他之所以被允許最後一刻來這裡,是因為他的科研經費異乎尋常的充足——表明研究站會得到一些急需的維持運轉的資金。」

  「這麼說來,他是用錢買進來的?」埃文斯說。

  「本來就是這樣。」

  「他什麼時候到這兒的?」

  「上個星期。」

  「他現在在哪裡?」

  「野外。」科內爾指著地圖,「恐怖山斜坡南面的某個地方。我們正要去那兒。」

  「你說這個人是密執安的一個科學家,」莎拉說。

  「不是,」科內爾說,「我們剛剛跟大學核實過。他們有一個叫詹姆斯·布魯斯特的教授,沒錯。他是密執安大學的地球物理學家,現在正在安阿伯等著他妻子臨盆。」

  「那這個人是誰?」

  「沒有人知道。」

  「卸下的這些設備是幹什麼的?」埃文斯說。

  「也沒人知道。是用直升機運到野外去的,還裝在原來的板條箱裡。那個人和兩個號稱是研究生的人到那兒已經一個星期了。不管他在做什麼,很明顯,他工作的跨度很大,所以他的營地頻繁地移動。這裡沒有人確切知道他在哪裡。」科內爾把聲音降低,「昨天一個研究生回來做了一些電腦工作。但我們不能讓他帶我們去那兒,原因很明顯。我們要用威德爾研究站的一個工作人員,吉米·波爾頓。他知識非常淵博。這個天氣乘直升機太冒險了,所以我們必須坐雪地車。到營地有十七英里。坐雪地車要花兩個小時。在南極的春天。室外的溫度無可挑剔——零下二十五華氏度。所以打點行李吧。有什麼問題嗎?」

  埃文斯看了看表:「天會不會很快就黑呢?」

  「既然這裡是春天了,那麼,晚上的時間就很短。我們到那兒後全是白天。惟一的問題在這裡。」科內爾說著,指了指地圖,「我們必須穿過剪切區域。」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