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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23 憂鬱角

  10月5日,星期二

  淩晨3時10分

  警察跟他們談完話之後,一支救援隊套著繩索下到懸崖下找回了那只拖鞋,此時是淩晨三點。他們沒有發現屍體的痕跡,警察們交談了一陣兒之後,一致同意,他的屍體很可能被水流沖到了皮斯莫海灘的岸邊。「我們會找到他的,」一個人說,「一個星期左右。或者至少可以找到鯊魚吃剩的東西。」

  現在殘骸已清理完畢,裝上了一輛平板車。埃文斯想離開了,可那位接到埃文斯報告的公路巡邏員不斷地來問一些細節。他年紀很輕,二十出頭,這些表格他以前似乎填的不多。

  他第一次回來的時候,問道:「事故發生之後,你說你過了多久才到達現場?」

  埃文斯說:「我不知道。法拉利大約我們前面半英里處,也許更遠。我們的時速大概是四十英里,所以……也許是一分鐘以後?」

  年輕警察看起來驚詫不已:「你那部車開四十英里?在這種路上?」

  「唔,別逼我說出一定是多少。」

  後來他又回來說:「你說你最先到達現場。你告訴我你在路邊爬來爬去?」

  「沒錯。」

  「那就是說,你腳下踩的全是碎玻璃?路上的碎玻璃?」

  「是的,擋風玻璃全碎了。我爬的時候,手上也全是碎玻璃。」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地上的碎玻璃全亂了的緣故。」

  「是的。」

  「你很走運,沒有傷著手。」

  「對。」

  他第三次回來時說道:「據你估計,車禍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什麼時候?」埃文斯看了看手錶,「我不知道。讓我想想……」他設法朝前推算。演講一定是八點三十分開始的。莫頓應該是九點離開酒店的。穿進舊金山,然後上了大橋……「也許是晚上九點四十五分,或十點。」

  「那就是說,五個小時以前了?大概?」

  「對。」

  年輕警察說道,「哈。」他好像很吃驚。

  埃文斯看了一眼大卡車,車上裝滿了法拉利的殘骸。一個警察站在小車旁的卡車上。三個警察站在路上,正在興奮地交談。站在那兒的還有一個穿著晚禮服的人,他正跟警察說話,那個人轉過身來,埃文斯驚奇地發現,那個人是約翰·科內爾。

  「怎麼回事?」埃文斯問那個年輕警察。

  「我不知道。他們只要我核實一下車禍發生的時間。」

  接著,司機坐進了大卡車,把引擎發動起來。一個警察對那個年輕警察大聲喊道:「算了吧,埃迪!」

  「不用擔心,」那個年輕警察對埃文斯說,「我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埃文斯看著莎拉,看她是否注意到了科內爾。

  她正靠在那輛豪華轎車上打電話,埃文斯回過頭來時,看見科內爾鑽進那個尼泊爾人的私人轎車裡,走了。

  警察們正準備離開。平板卡車掉轉頭,朝大橋方向開去。

  哈利說:「好像該走了。」

  埃文斯鑽進豪華轎車,朝燈火闌珊的舊金山開去。

  24 去洛杉磯

  10月5日,星期二

  中午12時02分

  中午,莫頓的噴氣式飛機飛回洛杉磯。大家心情鬱悶。飛機上除了來時的那些人之外,還有幾個人,他們都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

  最新出版的報紙報道說,太富翁慈善家喬治·莫頓,因不堪他至愛妻子的去世,發表了一通前言不搭後語的演說(《舊金山記事》的用詞是「東扯西拉」和「不合邏輯」),幾個小時之後,他在試駕嶄新的法拉利時慘死於車禍。

  在第三段,記者提到,這類發生在一輛車上的車禍,常常是由於無法查明的抑鬱所引起的,通常被當做自殺。報紙援引一個精神病學家的觀點說,這可能就是莫頓死亡的原因。

  飛機大約飛行了十分鐘,演員特德·布拉德利說:「我認為我們應該用舉杯來懷念喬治。並靜默一分鐘。」

  大家異口同聲,「好哇,好哇,」便舉起了盛滿香檳的酒杯。

  「為喬治·莫頓乾杯,」特德說,「一位偉大的美國人,一位偉大的朋友,一位偉大的環保支持者。我們,以及這個星球,將會懷念他。」

  接下來的十分鐘時間裡,飛機上的名流們仍然保持沉默,但靜靜地,話匣打開,終於,他們開始交談、爭辯如初了。

  埃文斯坐在後面他去時的座位上,他觀察著中間那張桌子上的動靜。

  布拉德利正在解釋美國只利用了百分之二的可持續發展的資源,需要制定一個應急計劃,修建成千上萬座面海風力農場,像英國和丹麥那樣。話題轉到了燃料電池、氫汽車、高壓輸電網的光電家庭。有的人說他們是多麼喜歡自己的混合型汽車,他們給自己的員工配的就是這樣的車。

  聽著他們的談話,埃文斯感覺好多了。儘管失去了喬治·莫頓,但還有這麼多像他們這樣的人——大名鼎鼎,舉足輕重的公眾人物,以改革為己任——這些人將引領下一代奔向更加輝煌的未來。

  他正要走開去睡一會兒,尼古拉斯·德雷克坐到了他旁邊的位置上。德雷克從過道那邊把身子探過來。「喂,」他說,「昨晚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沒關係。」埃文斯說。

  「我錯了。我想讓你知道我正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我非常不安,而且憂心忡忡。你知道,過去一兩個星期以來,喬治的舉止非常怪異。說話也怪怪的,還尋釁滋事。我現在回想起來,他那時神經就崩潰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神經崩潰。」

  「一定是,」德雷克說。「否則的話會是什麼呢?天啊,那個人否認了自己一生的事業,然後出走自殺了;順便說一句,你可以忘記他昨天簽署的所有文件了。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他明顯地不正常。我知道,」他補充道,「你對此不會有異議。你已經夠難的,既為他又為我們工作。你真的應該讓一個保持中立的律師來替你簽署這些文件。我不會因你玩忽職守而告你,但是你的判斷已很成問題。」

  埃文斯什麼也沒有說。這是再明白不過的威脅了。

  「嗯,不管怎麼說,」德雷克說著,把手搭在埃文斯膝蓋上,「我只想道歉。我知道你在一種困難的情形下盡了自己所能。彼得……我認為我們會平安地度過這一段的。」

  飛機在範納依斯降落。十幾部新款黑色多功能越野車排列在跑道上,等待乘客。這些名流互相擁抱,互進著飛吻告別。

  埃文斯最後一個離開。他不配享有這種車和專職司機。他鑽進自己前一天停在那裡的小巧的混合動力汽車「先驅」,穿過重重大門,開上了高速公路。他想他應該去辦公室,但在穿越正午的行人和車輛時,不期然地,他眼中蓄滿了淚水。他擦去眼淚,決定不去辦公室了,他太累了。他想回公寓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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