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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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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鐘前。他只跟馬蒂簡單說聲不幹了,然後就抬腳走人。」 「什麼?我們在坦吉爾拍了四天外景素材。他這個節目週末就要播出了——他的節目足足有12分鐘啊。」《新聞線》是觀眾最多、收視率最高的新聞特寫類電視節目,在《新聞線》上露上12分鐘的臉,那是一種花多少錢也買不來的風頭啊。好萊塢那些明星們沒一個做夢不想著上這檔節目亮相的。「發生什麼事了?」 「馬蒂在化妝的時候和他閒聊,提起帕西諾已經有四年沒怎麼轟動過了,所以我猜他大概是給得罪了,於是就跑了。」 「正在錄製的時候?」 「不,是在錄之前。」 「耶穌啊,」詹妮弗說,「帕西諾不能這麼幹。他的合同規定他得上這檔節目,這是幾個月前就定下來的。」 「是的,不過他還是跑了。」 「馬蒂說什麼?」 「馬蒂很惱火。他說,他想指望什麼?這是新聞節目,我們當然問那些有勁兒的問題。你知道,典型的馬蒂作風。」 詹妮弗咒駡了一聲。「這恰好是大家擔心的事。」 馬蒂·瑞爾登是個臭名在外、生硬粗暴的採訪者。儘管他兩年前就離開新聞部到專題部的《新聞線》來工作——工資比以前高得多——他還是把自己當成個新聞記者,雖然固執己見,但也公平講理,不受別人擺佈——儘管實際上他喜歡讓被採訪者難堪,喜歡當場問一些純屬私人的問題讓他們出醜,即使這些問題和節目本身沒有任何關聯。沒有人願意用馬蒂來做帕西諾這段節目,因為他不喜歡名流,也不喜歡做「吹捧性的小段子」。但是因為通常做名人訪談段子的弗朗西斯正在東京採訪公主,只好臨時找馬蒂湊數。 「迪克找馬蒂談過沒有?我們還能把這個節目搶救下來嗎?」迪克·申柯是《新聞線》的執行製片人。只花了三年時間,他就巧妙地把這個夏季臨時頂替性的節目,做成了一個扎扎實實的收視率極高的黃金時段節目。所有的重要決策都是由申柯做出的,而且他也是唯一有足夠影響力的人,能對付馬蒂這種不聽話愛虛榮的傢伙。 「迪克還在和厄爾利一起吃午飯。」申柯和電視網總裁厄爾利的午餐總要拖到下午很遲的時候。 「所以迪克還不知道?」 「還不知道。」 「太棒了。」詹妮弗說著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下午兩點。如果帕西諾不幹了,他們就得想方設法把這個12分鐘的窟窿填上,只剩下不到72個小時了。「我們還有什麼現成的錄好的素材嗎?」 「什麼也沒有。特裡薩嬤嬤的節目複映前正在重新剪輯,而米基·曼托還沒做好。我們現在只有那個輪椅少兒棒球賽的小段子。」 詹妮弗嘟噥一聲:「迪克不會同意上這個段子的。」 「我知道,」黛伯拉說,「這種段子沒意思。」 詹妮弗撿起她的助手丟在寫字臺上的那份傳真件。那是一份哪個公關公司發來的新聞稿,每個新聞專題欄目每天都會收到幾百份這種東西。像所有的這類傳真件一樣,這一份的格式也讓人看上去覺得像是一個完整的新聞特寫,上方還有個標題。標題是: 因繼續存在對適航性的憂慮,歐聯航推遲向N—22型寬體噴氣客機頒發許可證 「這是什麼?」她皺著眉問。 「海克特說是給你的。」 「為什麼?」 「他認為這裡頭可能有點名堂。」 「為什麼?歐聯航是什麼玩藝兒?」詹妮弗掃視了一下傳真件的內容。裡頭有很多術語,密密麻麻令人費解。她心想,沒畫面有什麼用。 「很顯然,」黛伯拉說,「這和邁阿密起火的那架是同一種飛機。」 「海克特是想做一個有關飛行安全的段子嗎?祝他走運。所有的人都看過那架飛機起火的錄像了,再搞就沒什麼意思啦。」詹妮弗把傳真件朝旁邊一扔。「問問他還有什麼別的沒有。」 黛伯拉走開了。詹妮弗獨自一人凝視著她面前的屏幕上查爾斯·曼森的靜像。她接著把圖像關掉,決定想一會兒。 詹妮弗·馬龍,今年29歲,是《新聞線》歷史上最年輕的分段製片人。她進步很快,因為她幹得的確出色。她很早就顯示了出眾的才華。當她還是布朗大學的本科生時,她像黛伯拉現在那樣利用暑假當實習生,工作經常幹到深夜,在奈克斯終端機前忙個不停,分析各個通訊社的消息。然後終於有那麼一天,她提心吊膽地去見迪克·申柯,建議拍一段那個非洲新出現的古怪病毒和醫生在現場奮力搶救的片子。這樣就產生了那個著名的有關埃博拉病毒的段子,成為當年《新聞線》節目最大的突破性成果,也為迪克·申柯獲得了一項皮伯地獎。然後她馬不停蹄地搞了達利爾·斯特勞貝、蒙大拿露天採礦和易洛魁印第安保留地設賭場等幾個段子的製作。在人們的記憶裡,還從來沒有大學實習生做的段子播出過,更別說四個了。申柯宣稱他喜歡她的膽識與活力,並主動提議給她正式的職位。她的聰穎美貌和名牌大學背景也沒有任何不利影響。第二年的6月,她從大學一畢業,就正式到《新聞線》工作了。 這個專題節目有15名製片人分別製作小段子。每個人都分派到一名主持人。每個製片人應該每兩周就做成一個段子並且播出。平均每個段子要花四個星期的時間才能做好。經過兩周的案頭研究之後,製片人和迪克會面以獲得他的批准。然後他們去現場查看和拍攝素材與背景材料,並且做好間接採訪。報道情節由製片人設計確定,然後請一名電視明星來主持講述。通常這個電視明星乘飛機來,只和攝製組一起呆一天,拍幾個現場直播的鏡頭和直接採訪,然後飛到下一個攝製組去拍另一段節目,留下製片人去幹剪輯的活兒。有時候,在播出之前,那個明星會來到演播室,朗讀製片人準備好的稿本,並且給畫面配上畫外音。 當這個段子終於播出的時候,攝像機前的明星會表現得像個真正的記者。《新聞線》節目保護著它的明星們的名聲,但實際上製片人才是真正的記者。製片人挑選報道線索,研究材料,設計和確定情節,撰寫稿本和剪輯磁帶。攝像機前的明星只是按他們說的去做而已。 這是個令詹妮弗喜歡的體制。她有相當大的權力,但喜歡躲在幕後,自己的名字不為人所知。她發現隱姓埋名是很有用的。進行採訪時,她常常被誤認為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被採訪的人說起話來就很自由放鬆,即使磁帶在轉。有時候,被採訪者會問:「我什麼時候能見到馬蒂·瑞爾登呢?」她就會嚴肅認真地回答說還沒定下來,並繼續問她的問題。 事實上,報道是她做的。她才不關心是不是那些明星們得到了聲望呢。「我們從來不說是他們做了報道,」申柯會說,「我們從沒有暗示說他們採訪了什麼人,實際上他們並沒有做採訪。在這個節目裡,主持人並非是明星,明星是這個報道本身。主持人只是個嚮導——領著觀眾深入到報道裡頭去。他是觀眾所信任的人,是他們情願請回自己家作客的人。」 這一點也不假,她心裡想。而且不管怎麼說,換種辦法做也沒有時間。像馬蒂·瑞爾登這類傳媒明星,他們的時間安排比美國總統還要緊張,而且恐怕名氣也更大,在街上更容易被人認出來。你不能指望馬蒂·瑞爾登這種人去浪費寶貴時間做那些艱苦繁重的準備工作,在那些真真假假的線索面前遲疑不決,辛辛苦苦地把一篇報道串接起來。 就是沒有時間啊。 這就是電視:時間永遠不夠。 她又看了看手錶。迪克要到3點或是3點半才會吃完午飯回來。馬蒂·瑞爾登決不會向阿爾·帕西諾道歉。所以,當迪克吃完午飯回來的時候就會大發脾氣,臭駡瑞爾登一頓——然後就是心急火燎地要另找個段子堵這個窟窿。 詹妮弗還有一個鐘頭的時間來給他找到這樣一個段子。 她打開電視機,然後漫無目的地換著頻道。她又看了看辦公桌上的那份傳真件。 因繼續存在對適航性的憂慮,歐聯航推遲向N—22型寬體噴氣客機頒發許可證 等一等,她心裡想。繼續對適航性表示憂慮?這是不是說一直存在飛行安全的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裡頭就可能會有值得報道的故事。不是空中安全——那已經搞過成千上萬次了。那些關於空中交通管制的無休止的報道,他們怎樣還在使用60年代的電腦啊,系統如何過時呀等等,像這樣的報道只會使人們憂慮不安。觀眾們不能認同,因為他們對此無能為力。但要是某種特定的飛機有問題呢?那就是個產品安全的內容了。不要買這種產品。不要乘這種飛機。 那可能會非常、非常有效的,她想。 她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5號飛機庫上午11時15分 凱西找到羅恩·史密斯時,他正在前輪後頭的備件艙裡。他的電氣小組正在四周辛苦忙碌著。 「羅恩,」她說,「給我講講這個故障清單的事。」她隨身帶來了這份清單,有10頁紙。 「有什麼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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