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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襯衣和裙子上沾了一道寬寬的油斑。

  伯恩問:「你有衣服換嗎?」

  「沒有,我得回家去。」

  「還是我開車送你吧。」肯尼說。

  她差點說不行,但還是算了。「謝謝你,肯尼。」她說。

  行政辦公大樓晚6時

  約翰·馬德從辦公桌後抬起頭。「我聽說64號大樓裡出了點小亂子,怎麼回事?」

  「沒事兒,我當時正在查些資料。」

  他點點頭。「我不要你一個人單獨去車間,凱西。今天發生過荒唐的吊車事件後就更不能單獨去了。如果你必須去那兒,就讓裡奇曼或者一個工程師陪你去。」

  「好的。」

  「現在不是冒險的時候。」

  「我明白。」

  「好吧,」他在椅子裡挪動了一下,「記者是怎麼一回事?」

  「傑克·羅傑斯正在寫一篇報道,這篇報道有可能讓人很難堪,」凱西說,「工會聲稱我們正在把機翼裝備運往海外。洩露的文件還說我們把機翼作為交易補償送給人家。他把這種洩露和……啊,高級管理層的摩擦聯繫了起來。」

  「摩擦?」馬德說,「什麼摩擦?」

  「他聽說你和埃格頓之間正鬧不和。他問我管理層的矛盾衝突會不會影響這筆買賣?」

  「噢,基督啊,」馬德說。他聽上去很生氣。「這真是可笑。我在這件事上百分之百地支持哈爾,這對公司來說是絕對必要的,沒有人走露任何風聲。你對他說了什麼?」

  「我把他敷衍過去了,」凱西說,「不過,要是我們想把這故事完全壓下去的話,我們得給他更好的才行。一次對埃格頓的採訪,或對中國交易的獨家報道,這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這很好,」馬德說,「但是,哈爾從來不和新聞界打交道。我可以去問他,但我知道他是不會幹的。」

  「好吧,總有人需要這麼幹,」凱西說,「也許你該去。」

  「那會很困難的,」馬德說,「哈爾指示過我,在這筆交易搞定之前要避開傳媒。在這事上我得十分小心,謹慎從事。這傢伙值得信任嗎?」

  「以我的經驗,是的。」

  「如果我給他一些深層背景上的東西,他會做到不提起我嗎?」

  「肯定的,他需要點東西發表出來。」

  「那好吧,我就和他談談。」馬德信手記了兩筆,「還有別的嗎?」

  「沒有,就這些了。」

  她轉身要離開。

  「順便問問,裡奇曼練得怎麼樣?」

  「很好,」她說,「他只是缺少經驗吧。」

  「他似乎挺聰明的,」馬德說,「要用他,給他些事幹幹。」

  「好吧。」凱西說。

  「那是市場銷售部的問題,他們什麼事也不給他幹。」

  「行。」她說。

  馬德站起身。「明天事故分析會上見。」

  凱西走出去後,辦公室內一扇邊門打開。裡奇曼走進來。

  「你這頭蠢驢,」馬德說,「她今天下午在64號大樓裡差一點傷著,你這該死的在哪兒?」

  「啊,我在——」

  「你聽明白,」馬德說,「我不想看見辛格頓出任何事情,你聽清楚沒有?我需要她平安無恙。她絕對不能在病床上幹這件工作。」

  「明白了,約翰。」

  「你最好是能弄明白了,小子。我要你整天和她寸步不離,直到我們把這事擺平。」

  質保部晚6時20分

  她下樓回到自己在四樓的辦公室。諾瑪坐在寫字臺前,嘴唇上叼著一支香煙。「你辦公桌上又有一堆電傳。」

  「好的。」

  「裡奇曼今天回家了。」

  「好的。」

  「他好像是急匆匆地要離開,不知道為什麼。我和會計處的伊芙琳談過了。」

  「怎麼樣?」

  「裡奇曼在市場部的差旅費用是由項目辦公室的客戶服務賬戶支付的。這是一筆送禮基金,用於賄賂的。這小子花掉了一大筆。」

  「有多少?」

  「說出來你可別嚇著啊?284000美元。」

  「哇,」凱西說,「三個月工夫?」

  「對。」

  「那得是多少次滑雪旅遊啊,」凱西說,「費用怎麼入的賬?」

  「娛樂活動,不指明客戶。」

  「那是誰批的呢?」

  「這是生產賬戶,」諾瑪說,「這就是說它是由馬德控制的。」

  「馬德批了這些開銷?」

  「顯然是的。伊芙琳正在幫我核對,我以後會瞭解得更多。」諾瑪整理自己桌上的文件,「別的沒什麼了……聯邦航空局駕駛艙錄音機的文字記錄稿要遲些到。說的好多是漢語,他們的翻譯正忙著呢。航空公司也在做自己的翻譯工作,所以……」

  凱西歎了一口氣。「還有什麼新消息?」她問。在類似這樣的事件中,駕駛艙錄音機要送到聯邦航空局,由他們把駕駛艙內的對話轉成文字記錄,因為駕駛員的聲音是屬￿航空公司所有的。但是關於外國航班翻譯的爭論總是不斷,莫衷一是。

  「愛麗森來過電話嗎?」

  「沒有,寶貝兒。唯一的私人電話是泰迪·羅利打來的。」

  凱西歎口氣。「沒關係。」

  「這也是我的忠告。」諾瑪說。

  她在辦公室裡翻閱著桌上的檔案材料。其中大多是有關太平洋公司545號航班的文件。第一頁上列出了這些文件的清單,基本上都是聯邦航空局與事故有關的各項報告。

  她看了十多頁的飛行路線圖,空中交通管制人員對話錄音文字記錄稿,更多的氣象報告。下面是來自諾頓公司的材料,包括一遝故障記錄數據——也是迄今為止他們到手的唯一可以開展工作的打印數據。

  她決定把這疊文件帶回家。她很疲勞,她可以在家裡看這些文件。

  格倫代爾晚10時45分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轉過身去,兩腳放到地板上。「好,聽著,寶貝兒。」他說話時眼睛並不在看她。

  她直勾勾地凝視著他那赤裸的背上的肌肉、脊樑和雙肩強壯的線條。

  「這太好了,」他說,「見到你真太好了。」

  「啊哈。」她說。

  「你知道,明天又得大忙一氣呢。」

  她期望他能留下來和她一塊兒過夜。事實是,如果他不走的話,她會覺得更好的。但她知道他是要走的。他總是這樣。她說:「我明白。這挺好,泰迪。」

  這話又讓他把身體轉過來,給了她一個迷人但不怎麼自然的笑臉。「你是最了不起的,凱西。」他彎下身來吻她,一個長長的吻。她知道這是因為她沒有央求他留下。她也回吻了他,聞到一股淡淡的啤酒味兒。她用手摟著他的脖子,輕輕撫摸他那漂亮的頭髮。

  他幾乎立刻又縮了回去。「唉,不管怎麼樣,真不想走。」

  「是的,泰迪。」

  「順便問問,」泰迪說,「我聽說你在交接班的時候逛到空中花園去了……」

  「是的,我去了。」

  「你別去把這些壞傢伙惹急了。」

  「我知道。」

  他露出牙齒笑笑。「我相信你知道。」他又吻了她的臉,然後彎腰去拿襪子。「唉,不管怎樣,我也許該走了……」

  「是的,泰迪,」她說,「你走之前想喝點咖啡嗎?」

  他正穿著牛仔靴。「噢,寶貝兒,真好。見到你太好了。」

  凱西不想一個人留在床上,也爬起來。她穿上一件寬大的T恤衫,陪他一起走到門口。在他離去前,他又快快地親了她一下。他碰碰凱西的鼻子,咧開嘴笑了。「太好了。」他說。

  「晚安,泰迪。」她說。

  她把門鎖上,推上了警報器。

  她回到房子裡,關上立體聲音響,四處看看他是不是丟下了什麼東西。別的男人通常總會留下點什麼,這樣就有下次再來的藉口。泰迪從不這樣做。所有他來過的痕跡都消失了,只有廚房桌上沒喝完的啤酒。她把它扔進垃圾桶裡,然後擦掉桌上留下的一圈潮漬。

  幾個月來她一直在對自己說,趕快把它了結吧(一個聲音在說,了結什麼?了結什麼?),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就沒把這話說出口。她的工作實在太忙,和別人約會要費好大的勁。六個月前她和馬德的助手愛琳一道去了影棚城的一家鄉村西部酒吧。愛琳說這是青年電影演員和迪斯尼動畫師們常常光顧的地方——這是一群好玩的人,可是凱西發現那是個讓人痛苦不堪的所在。她既不漂亮,也不年輕;她已經沒有那些穿緊身牛仔褲、頭髮剪得短短的、偷偷溜進男人房間的姑娘們那無須矯揉造作的誘惑力。

  那裡的男人們對她而言都太年輕了,他們那光溜溜的面孔還沒成熟。她不能和他們閒聊。她只覺得自己在這個環境裡顯得過於嚴肅。她有工作,有孩子,眼瞅著就40歲了。她再也沒和愛琳到那兒去過。

  這並不是說她對和別人約會毫無興趣。只是太困難了。沒有足夠的時間,沒有足夠的精力。到最後,她也就不想再煩神了。

  於是,當泰迪打電話說他要來的時候,她就把門鎖打開等著,自己去沖個淋浴,做好準備。

  事情就是這樣的,到現在有一年時間了吧。

  她燒好茶,又回到床上。她坐著,背靠床頭板,伸手抓過那疊文件,開始檢查故障數據記錄儀的記錄資料。

  她開始先翻閱打印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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