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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而且動物畢竟是動物,它們並沒有自我意識,並不認識自身在自然界中的存在。用哲學家喬治·H.米德的話來說就是,「動物沒有權利,我們可以任意宰殺它們,奪取動物的生命並不犯錯誤,動物也沒有失去什麼……」

  許多人被這些意見所困擾,但他們想制定出一些條文時,又碰到一些邏輯問題。最明顯的是種系序列末端的那些動物的感知問題。研究人員在給狗、貓等哺乳動物動手術時幾乎沒有不用麻醉劑的,但對待蠕蟲、小龍蝦、螞蟥之類動物的時候呢?忽視這些動物就是一種「種類歧視」。但是如果這些動物也值得考慮,那麼把一隻活龍蝦扔進滾開的鍋裡難道不也是非法的嗎?

  是那些動物保護協會自己把怎樣才算是虐待動物這個問題搞糊塗了。在有的國家,他們反對消滅老鼠,於是1968年發生了奇怪的澳大利亞藥物案。①面對這些帶諷刺性的問題,法庭在對消滅動物問題的干預上變得猶豫不決。實際上,研究工作者可以為所欲為。動物作為試驗品的數量特別大,在70年代,美國每年在實驗中殺死的動物就達到6400萬隻。

  ①在澳大利亞西部建了一個新製藥廠。在這家工廠裡,工人要注意從傳送帶上過來的藥片,根據藥片的大小和顏色按動電鈕將其分類。一位斯金納學派的動物行為學家指出,教會猿猴觀察藥片並按動彩色電鈕對藥片進行分類並不難。那些將信將疑的工廠管理人員同意進行試驗,結果證明它們的操作是可靠的,於是就把它們放到生產線上去了。這時動物保護協會出面干預,加以制止,理由是,這是對動物的虐待;這項工作又繼續交由人來承擔.因為,對人來說,這不是虐待。——原注

  但是人們的態度逐漸起了變化。對海豚和猿猴的語言研究說明,這些動物不但是智能型的而且是自知型的。它們能從鏡子中和照片中認出自己。1974年,科學家們自己組織了一個國際靈長目動物保護聯盟,來監督涉及猿猴的研究。1978年3月,印度政府禁止恒河猴出口到世界各地的實驗室。而且法庭在審理案件中作出結論,在某些情況下,動物的確有其自身的權利。

  舊觀點被人比作奴隸制:動物是其所有者的財產,他對它可以為所欲為。但是現在所有權問題已處於次要地位。1977年2月,一位實驗室的技術員把一隻名叫瑪麗的海豚放回海裡。夏威夷大學控告他,說他使學校損失了一隻貴重的研究動物。經過兩次審判,陪審員意見分歧,法庭無法作出判決,此案不了了之。

  1978年11月,一個保護權案涉及一只能流利地使用符號語言的黑猩猩阿瑟。它的所有者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決定把它賣掉,並取消這個研究項目。它的訓練人威廉·萊文向法庭起訴並取得了它的保護權,理由是阿瑟懂得語言,因此已不再是一隻黑猩猩。

  「一個有關的事實是,」莫頓說道,「當阿瑟在其他黑猩猩面前時,它把它們稱為『黑東西』。可是兩次叫阿瑟把人的照片和黑猩猩的照片分開時,它兩次都分對了,只不過兩次它都把自己的照片放在人的照片一疊中。顯然它沒有把自己當作黑猩猩。法庭作出裁決,認為它應該留在它的訓練者身邊,因為把他們分開會造成它心理上的巨大痛苦。」

  「找離開埃米時,她就哭,」埃利奧特說道。

  「你用她做實驗時,要征得她的同意嗎?」

  「我總是這樣做,」埃利奧特笑著說。莫頓顯然對和埃米成天在一起生活沒什麼認識。實際上,做任何事情,甚至叫她乘車,都要征得她的同意。她是一隻力氣很大的動物,有的時候可能會十分任性和固執。

  「她每次同意,你都有記錄嗎?」

  「有錄像帶。」

  「她是否懂得你要做的實驗?」

  他聳聳肩。「她說她懂。」

  「你是否有獎懲制度?」

  「所有的動物行為學家都這樣做。」

  莫頓皺了皺眉頭。「你對她採取什麼懲罰形式?」

  「當她表現不好的時候,我叫她面對著牆站在角落裡,或者不給她花生奶油果醬小吃就叫她早早上床睡覺。」

  「有沒有折磨和電刑?」

  「荒唐。」

  「你從來沒有體罰過她嗎?」

  「她個頭那麼大,我還擔心她發起怒來會體罰我呢。」

  莫頓笑了笑,站起身來。「你不會有事的。任何法庭都會裁決埃米受你監護,而且對她的任何最終處理都必須由你來決定。」他猶豫了一下。「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是你能讓埃米出庭嗎?」

  「我想可以,」埃利奧特說,「你認為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這次不會,」莫頓說道,「但遲早會的。你看好了,十年之內就會有一樁涉及會語言的靈長目動物的監護案,那時猿猴會走上證人席。」

  埃利奧特握了握他的手,在他離開時說道:「順便問一下,我要是帶她出國,有問題嗎?」

  「假如有人提出埃米的監護權問題,你帶她出國就可能會有問題,」莫頓說道,「你打算帶她出國嗎?」

  「是的。」「那麼我建議你要快,而且不告訴任何人,」莫頓說道

  剛過9點,埃利奧特走進動物學系大樓三樓他自己的辦公室。他的秘書卡羅琳說:「一個姓羅斯的博士從休斯敦野生動物基金會打電話給你,說她已經動身來舊金山了。一位叫芳賀見知的先生三次打電話來,說有要事。埃米工程工作人員會議定於10點召開。還有,『風大師』在你辦公室。」

  「是嗎?」

  詹姆士·韋爾登是系裡的一位資歷很深的教授,身體瘦弱但說起話來口氣很大。在系裡的卡通畫上,「風大師」韋爾登通常伸著一個潮濕的指頭指向空中:他是個看風向的大師。在過去七天中,他一直躲著埃利奧特和他的工作人員。

  埃利奧特走進了辦公室。

  「夥計,你來了,」韋爾登說著伸出手,以他特有的方式熱情地與對方握手,「你來得早嘛!」

  埃利奧特立即警覺起來。他說:「我原來以為我避開那些人了。」糾察隊不到10點不會來,有時還晚一些,那要取決於他們安排在什麼時候見電視新聞記者。這就是他們這些天來的做法:約定時間抗議。

  「他們不會來了,」韋爾登笑著說。

  他遞給埃利奧特一份最新的本市版《紀事報》,它的頭版有一條用黑色鋼筆圈起來的報導。埃利諾·弗裡斯已辭去了靈長目動物保護社的地區負責人職務,說工作太重,壓力很大。紐約的靈長目動物保護社發表了一項聲明說,他們嚴重地誤解了埃利奧特研究工作的性質和內容。

  「什麼意思?」埃利奧特問。

  「貝利的辦公室審查了你的論文和弗裡斯關於你虐待動物的公開聲明,認為靈長目動物保護社犯了嚴重的誹謗罪,」韋爾登說道,「紐約辦公室嚇壞了,今天晚些時他們會向你作出一些姿態。我個人希望你能理解。」

  埃利奧特坐到沙發上。「下周系裡的會怎麼開法?」

  「啊,這很重要,」韋爾登說,「系裡的會議肯定要討論新聞媒介的不道德行為,並發表一項支持你的強硬聲明。我正在起草以我們辦公室名義發表的聲明。」

  這件事的諷刺意味還沒有在埃利奧特的心裡消失。「你真願意公開表明自己的見解嗎?」

  「我百分之一千地支持你。我希望你瞭解這一點,」韋爾登說道。他有些不安,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看著到處是埃米手指畫的牆壁。他心裡還想著別的事。「她現在還畫同樣的圖畫嗎?」他最後問道。

  「是的,」埃利奧特說道。

  「你現在還不知道它們表示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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