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芭芭拉·卡德蘭 > 馴悍記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晨曦的激光驅走了黑暗,海上風平浪靜。

  洶湧的波濤與飛濺的浪花都成為過去。

  平緩的海浪輕柔地拍擊著岸邊,她知道他們很快就會獲救。

  她的手仍然放在德斯坦胸前,她想雖然他不知道這個晚上是如何渡過的,她卻永遠無法忘懷這一夜。

  「我照顧了你一晚,」她輕聲地說。

  她簡直象在對她的兒子說話,而非她的丈夫。

  他曾十分需要她的照拂,而她也盡了力,現在他躺在她的懷裡就象個嬰兒。

  她在想,有朝一日,抱著自己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

  「當我有了孩子,」她想,「我絕不會讓他感到沒有人疼愛他。」

  她從小就似乎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她的父親一直想要個男孩,生下羅琳達後,父親很明顯地時常把不滿發洩在她身上。

  她母親也沒有滿足她渴求的母愛--母親完完全全唯父親馬首是瞻,父親對羅琳達的厭惡使得她十分懊喪,為什麼沒有生下一個男孩。

  「從來就沒有人愛過我,」羅琳達告訴自己。

  她突然領悟到,這就是她一直不斷地放任自己,表示自己一切都不在乎的癥結所在。

  「我是自我滿足的!除了我自己,我誰都不需要!」她時常這樣大聲喊。

  但那不是真的,她一直在追尋一個需要她付出愛的人。

  絕不是肉欲之愛--她認為那是污穢的--而是一種深沉的、自我奉獻的愛、完完全全超乎肉體的精神之愛。

  一種女人所能付給她的孩子或是需要她的男人的靈魂之愛。

  「那是我一直想望的,」她告訴自己。

  她感到太陽的第一道金光閃爍入眼,她抬起頭。她看到一艘小舟上有六個人劃著槳,在他們的方向駛來。

  現在他們可以回家了!

  等小船停泊在他們所在的岩床下時,她緩緩地坐起來,輕輕將麻痹了的手臂從德斯坦的頭下抽出來。

  當她這麼做時,她發覺她多麼不願意離開德斯坦--因為她愛他!

  往後的幾天--羅琳達事後想起--簡直象場噩夢般。

  大夫是從法爾茅斯請來的。代理人向她保證,他是鄰近百哩方圓,醫術最精湛,經驗最老到的醫生。

  可是羅琳達覺得,他好象對德斯坦的傷勢毫無把握。

  「他可能斷了兩三根肋骨--我不十分確定,」他說:「他身上有許多地方都瘀傷了,而且左腕扭傷得很厲害。」

  「他還沒醒過來,」到了第三天,羅琳達說。

  大夫聳聳肩。

  「震盪通常很難說定,夫人,你先生還算十分強壯。如果他頭先著地,還可能引發一些併發症。」

  「什麼樣的併發症?」羅琳達追問。

  大夫解釋得不很清楚。

  他談到腦出血,說這很難判斷,並說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有個人昏迷了三個禮拜,還一度暫時失明。

  這真令人喪氣,羅琳達後來獲得的結論是這個大夫對內傷幾乎毫無研究。

  大夫走後,她走到德斯坦寢室,哀傷地看他靜靜躺在那兒。她無法與他作任何心靈的交通。

  德斯坦的貼身僕人古力本短小精悍,全身洋溢著勇氣與力量。他跟隨德斯坦已有多年。

  「主人會康復的,夫人。」當他看到羅琳達悲慟的樣子,安慰她說:「當年他在印度得過虐疾、傷寒和可怕的印度熱,都是我在旁邊照顧的。等這些病一過去,他又活蹦鮮跳的,很快恢復健康。」

  「他看起來很蒼白,」羅琳達喃喃地說:「他愈來愈瘦了。」

  「有一回在印度,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古力本十分樂觀,「可是他很快就恢復過來,不要擔心,夫人,他會很快站起來的。」

  羅琳達知道就算他們想雇個護士,在這種地方,甚至整個英國,都不可能找到個好護士。

  現在的看護都是些又老又貪杯的接生婆,他們是不可能雇用她們的。

  她感到看顧她丈夫是責無旁貸的,但是古力本十分堅持他的一些看護方式,她不得不對他作了相當的讓步,而讓他執行他的「權利」。

  古力本是在早上看護德斯坦,並幫他擦拭身體,羅琳達則在夜晚看護她丈夫,上午睡覺。

  她每天帶著凱撒與布魯特到花園裡散步後,在下午茶的時候前來「值班」--古力本這麼稱呼。她一直認為呼吸新鮮空氣十分重要,而他們的病人卻無法得到。

  「我們不能讓你這樣犧牲自己,夫人。」古力本曾用一種和藹而堅決的口氣對她說--就象保姆力圖勸服淘氣的孩子。

  古力本有個建議,他認為儘管德斯坦昏迷不醒,可是音樂卻可以進入他體內。

  「你彈琴給他聽好嗎,夫人?」

  「你是說彈鋼琴?」

  「主人一向都很喜歡音樂。」

  「我沒有意見,」羅琳達喃喃地說。

  「在印度有個女孩時常彈鋼琴給他聽,她彈得很好。你可能不知道,雖然他好象離我們很遠,聽不到我們對他說的話,或許音符會傳到他體內。」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