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芭芭拉·卡德蘭 > 馴悍記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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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到一聲喊叫,抬起頭,看到綁好的毛毯正落在身邊約三英尺處。 她解開捆綁的繩子,把兩條毛毯覆蓋在他身上,並輕柔地把枕頭塞在他頭下。 他完全不醒人事,她不知是否該試著倒一點白蘭地到他嘴裡,然後她否決了這個想法。 她把他身上的石頭碎屑都清乾淨了。然後查看他身體下面有沒有夾著石塊,那會使他更不舒服的。 她無法再做更進一步的努力。 太陽西斜。她發覺今晚勢必留在這裡,陪他渡過。 就算風浪在一兩小時之內平息,船在黑夜中也不可能駛進這岸邊。 這附近有許多暗礁,除非是大白天,否則很不容易閃躲。 羅琳達相信第二天代理人一定會想盡辦法前來解救他們的。 現在她不僅要保住德斯坦的生命,也得保護自己,免受海風與海浪的侵襲。 她輕柔地摸摸他的手和臉。 她覺得緊閉著眼睛的他顯得十分年輕,他以往加諸她的一種咄咄逼人氣勢消失殆盡。她一點也不覺得他有什麼可怕。 事實上,她反而湧起一股憐憫的感覺--現在他無法自尊自大、高高在上,也無法再用權威口氣命令她了。 反而他是一個因為她的疏忽而受到傷害的人。 她的確十分痛心,她不斷地責備自己為什麼帶凱撒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 如果她不那麼任性,就會避開這種危險的地方,凱撒也就不會跟著她走近崖邊而發生意外。 「從我結婚以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錯了,」羅琳達輕微地嗚咽著。 她想起昨天的行為和她對愛喜兒的殘酷。 她顫抖了,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深深的自責。為什麼她一直都這麼放縱任性?這麼令人不悅? 「我絕不,」她發誓,「絕不……再穿戴馬刺了……絕不!」 由於極度的哀傷,她不自覺地靠近了德斯坦。 她憂急他的傷勢,驚駭地記起八年前,有兩個村裡的小孩因為想採集岩壁上的鳥窩而失足跌死。 「他們是小孩子,」她告訴自己,「德斯坦是個成人。」 可是她還是害怕。 天色逐漸陰沉,她告訴自己最理智的辦法是儘量靠近她丈夫,這樣至少兩人可互相溫暖。 要靠近他的最簡單辦法是把她的手臂枕在他頭下,這樣兩人可以共用一張枕頭。 她把兩條毯子蓋在他身上,現在她用第三條毯子把兩個人都蓋起來,她把毯子儘量往上拉,只露出他們的臉好呼吸空氣。 她的手臂環圍著他,把他更拉近些。當夜幕完全籠罩時,她無法看清楚他,只感到他的頭倚在她胸前的重量。 「一切都會……好轉的,」她低聲說,就象在跟個小孩說話。「如果你跌斷了骨頭,他們會……醫好的。雖然你……昏過去了,可是很快……就會好的。」 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喃堝低語淩越濤聲,無論如何,在這一片陰森的黑暗中總是一種慰藉。她繼續說著:「你是強壯的……遠比大多數人強壯……這對你不會構成什麼傷害……雖然你會感到痛苦……那也只是暫時的。」 天空中沒有一顆星星,這是個深沉的黑夜。羅琳達突然一陣悚懼,不是怕這份黑暗,而是怕德斯坦可能會死在她懷裡。 他是這麼靜止,她伸手觸摸他冰冷的面頰,然後滑進他外套裡,解開他襯衫的扣子,慌張地尋找他的心跳。 他的心臟仍在跳動,她感激地啜泣著。 她不覺得把手放在他赤裸的身體上有什麼奇怪或不對。所以她的手仍停留在他胸前,感受他肌膚的溫暖與平滑。 「一切……都會好轉的,」她低聲說;「你會……活下去的……你會……活下去的。」 她把細柔的臉貼近他,感到他的臉冰冰的。 「你一定要……活下去!」她說:「你……一定要!我要你活下去。」 然後她知道,她所說的正是心中的真話,她希望他活下去!他希望跟他在一起,她再也不恨他了! 她枕在他頭下的那只手有些麻痹,但是她絲毫不想抽回來。 時間慢慢流逝,羅琳達始終沒有睡著。她一直覺得只有保持清醒,才能保護與看護她懷中的男人。 這麼緊緊地靠著他,令她有一種從未領略過的奇異感受。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與男人的親近並不是那麼討厭。 「他需要我,」她想,「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給他象我現在所給予他的東西。」 她感到她整個人都挺身起來保護他,使他活下去,而唯有把整個身心奉獻給他,才能完成這樁神聖的任務。 她有一度幾乎睡著了,猛地驚醒過來,再慌忙地測度他的心跳。 她認為這是對他的一種背叛,因為她幾乎中斷了她體內源源輸給他的力量--她心想。 破曉之前,她發覺自己正在祈禱。 「神哪,賜給他健康!讓他的昏迷永遠成為過去……讓他不受寒冷與潮濕的侵襲。照顧他、保護他,就象我一直努力去做的一樣。」 這段禱文完完全全是從她的靈魂深處發出來的。 模糊之中,就象神接受了她的訊息,濺起的浪花不再象先前那般可怕。 此外,她一直都在溫暖著他--她一直確定著。 天色逐漸泛白,整個晚上,她只能聽到海濤衝擊岩壁的聲音,而無法瞧見任何東西。現在那種排山倒海的聲音逐漸平息,僅僅發出回旋的低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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