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芭芭拉·卡德蘭 > 馴悍記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她怎麼會把愛喜兒搞得傷痕累累,還瘸了一腿?而她真正想傷害的卻是她丈夫。

  她很慚愧也很沮喪。她怎麼會把自己降格到野蠻人的地步,作出這種不可原諒的事?

  她半睡半醒地休息了一個小時後,沒有敲門聲也沒有徵詢同意,房門突地被推開,德斯坦·海爾跨進房裡。

  這是他第一次進她的臥房,羅琳達十分吃驚地坐在躺椅上,她看著他,感到心臟快要停止跳動。

  她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冒失的男人。

  他的臉因極度憤怒而扭曲著,她一直認為他既冷又硬,現在他的表情卻兇惡猙獰,活象來自地獄的魔鬼。

  他上前幾步,接著說:「我剛看過愛喜兒,你對這種殘暴行為有什麼更好的解釋?」

  雖然他沒有故意提高聲調,但他的聲音明顯地較往常尖銳,這使得羅琳達立時站了起來。

  她早準備向他道歉,她甚至告訴自己,就算她不這麼打算,德斯坦·海爾也會逼她這麼做。

  但是現在她對他的怨恨又重新燃燒了--就象她在飛馳著,打算擺脫那名尾隨的僕役時,充塞血脈裡的感覺--她誓死抗拒他強加在她身上的屈辱。

  他走近了些,她仿佛看到他眼神中噴出她從未見過的怒火。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跟她所嫁的丈夫會是同一個人。

  「我知道你完全無視於他人的感覺。」他說:「我知道你自私、嬌寵、冷酷,完全不是一個女人所應有的,可是我不相信你有權利這麼殘酷地傷害我最心愛的馬。」

  他停頓一下,然後以一種令人恐慌的態度。慢慢說:「在這種情況下,你要接受同樣的待遇是既公平又正確的。」

  羅琳達不明白他的意思。然後她驚恐地吸了口氣,她發覺德斯坦·海爾從椅子上揀起那根她殘酷地鞭在愛喜兒身上的馬鞭。

  她心中閃過的念頭是:不可能!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她只是幻想著虛構的故事。

  接著,德斯坦·海爾迅速地一把擁住她--她禁不住駭然尖叫--把她扔到躺椅上。

  她的臉埋在柔軟的絲墊裡,當她仰起頭來呼吸時,她感到馬鞭笞在她身上。

  他連揮三鞭,當她感到幾乎無法忍受這種刺痛時,他丟掉馬鞭,抓住她的臂膀。

  「我的馬從來就沒有敷過藥,」他冷硬的語氣著實嚇人,「我想你是不知馬刺的滋味,你最好嘗嘗看!」

  他揀起女傭留在梳粧檯旁的一隻馬靴,撩起她的衣袖,她不可置信地感到尖銳的馬刺刺進了柔軟的膀子。

  她無法遏抑地尖叫出聲,然後她以鐵一般地決心與驕傲來壓抑這分刺痛。她一聲不響地承受了接連而來的另外兩下戮刺。

  聽到他把靴子扔到地毯上,走出房間,砰地把門帶上,她仍然俯臥在躺椅上,幾乎窒息。

  她仍無法相信這種事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全倫敦都在喝采的最漂亮的女人,從未允許過任一何男人觸摸的女人--居然象馬一樣地被刺傷。

  她的背無可救藥地刺痛著,可是比身體所受的痛楚更加一無法忍受的是她心理上所受的羞辱。

  就象大多數的女人一樣,羅琳達從未遭受過暴力,除了有一次被人從後摟住,防止她跟走私船打交道。

  現在她軟弱無能地屈服在這個強壯男人的暴力之下,她的心靈深受打擊。

  她不再憎惡,不再有任何感覺,只除了求死的念頭--

  然而她告訴自己,她現在所採取的戰略比較聰明也更有效。

  現在他應該控制住震怒的情緒,或許他會對他所作所為感到十分慚愧。

  對於任何一個被稱為「紳士」的男人都應該會有這種感覺的。

  再等而下之,或許他就象她所懷疑的,僅僅是個想娶個貴族老婆的庸俗生意人。

  她的鄙夷使得她愈呈驕態,儘管她已下定決心,但是當下人打開餐廳的門時,她還是緊張地忖度可能發生的局面。

  她很驚訝,同時也松了口氣,發覺她先生不是單獨一個人。主持他們婚禮的教區牧師站在他旁邊,手裡拿著一杯白葡萄酒。

  羅琳達緩步走向他們。

  「很抱歉忘了告訴你,羅琳達,」當她走進時,德斯坦說:「奧古斯丁·屈伏根牧師今晚是我們的佳賓。」

  「真高興能見到你,牧師!」羅琳達說,伸出她的手。

  「真榮幸,我的小姐,你先生告訴我,我是你們第一個客人。」

  「的確是的,你是我們婚禮的主持人,真是太恰當了!」羅琳達說。

  當她說話時,她強迫自己對著德斯坦·海爾甜甜地微笑。她希望他對她超水準的表現感到尷尬或者狼狽。

  他們一起用餐,席間談論的都是教堂的一些建設事宜,這些資金全部由德斯坦·海爾提供。

  這頓晚餐比往常來得冗長沉悶,兩個男人一項一項地談論下去,羅琳達開始覺得十分疲倦。

  支撐她下樓,面對這個殘暴男人的昂揚鬥志逐漸消散,而且當她挺身坐直時,她背後的鞭痕每一分鐘都在加深痛楚。

  她臂上比鞭痛更深的戮刺益發痛不可當,她簡直吃不下任何東西。

  她把食物堆在盤裡,當她試圖咽下一小口食物時,食物仿佛卡在她喉嚨裡,上下不得。

  她喝了點酒,可是好象更加深了她的身體正逐漸往下沉,而非穩穩地坐在椅上的感覺。

  她下定決心絕不能流露出弱者的姿態,這會削弱她所有的努力。

  但是她從早餐後就沒吃過任何東西,而且帶著愛喜兒跋涉了那麼長的一段路,也使她身心俱疲。

  話題轉到教堂汙損的窗戶上。德斯坦·海爾似乎對這個題材有相當的研究。他和牧師討論各種玻璃的優劣之處,並試圖找出最適合的一種。

  這真是沉悶無聊已極。羅琳達知道這時候即使全國最聰明最有學問的人在此相互交談,她也會覺得冗長無味。

  總算他們商談完畢,波特酒的瓶塞擺在德斯坦·海爾面前,僕人告退,羅琳達知道這也是她告退的時候了。

  她再無法忽視籠罩著她周身的痛楚,而挺直軀幹,裝出對他們的討論甚感興趣的樣子。

  「請……原諒……你們自己……用酒。」她十分努力的說,突然驚恐地發覺她可能無法站起身來。

  她拚盡全力站了起來,背上的刺痛使她幾乎無法集中她的視線。一陣暈眩從腳底板冒了上來,好象餐廳裡每一件東西都好遠,好遠。

  德斯坦·海爾走在她前面替她開門。

  她幾乎無法看到他,她的兩耳如遭鼓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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