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芭芭拉·卡德蘭 > 蘭莊秋晴 | 上頁 下頁


  他曉得這是老生常談了。他一面說一面不自覺地微笑著。然後,他正經地問自己,到底他要從女人那兒得到些什麼?

  他生命中有過太多的女人,卻總是過一陣子就覺得膩了。就像現在他曉得自己對賽朵兒夫人已厭煩透頂。

  還有個凱麗絲·普萊渥斯正等著他呢!她在上次的聚會中表示得相當明顯。禮拜二他就能看到她了。他在戴沙那兒晚餐時,她也會在場。

  在那個場合他們也許沒什麼機會說體己話,因為他有種感覺,戴沙蠻喜歡凱麗絲。果真如此,戴沙沒有理由不娶她。

  伯爵很清楚,凱麗絲就像賽朵兒一樣,在物色個好丈夫。

  她們倆都是寡婦。賽朵兒·布萊克福的年邁丈夫因心臟病去世後,留給她龐大的遺產,使她變得非常富有。而普萊渥斯大人兩年前去世了,凱麗絲卻不寬裕。

  伯爵掛著一絲笑容,想著她的紅發碧眼,把她好好打扮一下,一定很有意思。

  長久以來的經驗使他成為服飾專家。他知道什麼衣飾對那一種女人最適合。他也為此付出巨額金錢,給那些急急把他的建議付諸實行的裁縫商。

  「綠色最好!」他想,「當然她還得配點翡翠。用孔雀藍效果也會不同凡響。嗯,還得加些鑽石在她的耳上、髮際閃閃生輝!」

  他暗自希望,她的頭髮被散下來時,會很長很軟,像絲緞一般。

  賽朵兒的頭髮濃密,可是他摸起來並不覺得特別柔軟。

  他記得有一個女人--該死的,她叫什麼名字來著?她的秀髮長達腰際,平整光滑如絲。

  伯爵猛然警覺,他一路上胡思亂想,根本不知駛到那兒了。還好路線沒錯,他嫺熟地駕著車,此刻居然已到了格羅斯韋諾方場的崔法儂寓所。

  房子巨大醒目。他從父親那裡繼承過來之後,大事增修,幾乎全部改頭換面。就像威爾斯親王一樣,他也收集了好些畫。那些畫還著實讓好些行家欽羨嫉妒了一番呢!

  譬如他擁有的一些家庭畫像,本身就價值不菲。

  第一位崔法儂伯爵的畫像是文·戴克所畫,接下來的分別為甘斯波萊和雷諾所畫。還有一幅最近的,他自己的畫像,是勞倫斯所作,因為攝政王堅持要由他來畫。

  伯爵進入擺著許多雕像的大廳。這些雕像也是他以超凡的鑒賞力購得的。

  總管匆匆迎向前來,接下他的高頂禮帽和手套。

  「明天的事都準備妥當了吧?韓特?」伯爵問道。

  「每件事都安排好了,大人。」

  「我告訴過你,蘭莊沒幾個傭人,我們得自己補足。」

  「我已經安排好了,大人!大師傅會自己帶兩個手下去,我選了幾個僕役隨時幫忙。」

  「謝謝你,韓特!既然你要和我一起去,我就不用費心多想這些事啦!」。

  「那當然,大人!我相信大師傅會把他要用的食品帶齊,供您使用。在賽馬周可能很難買到什麼東西。」

  「一定是這樣的。」伯爵同答。

  他一邊說,一邊走向書房,把阿斯考特的事拋在一邊,就像把賽朵兒夫人拋在一邊一樣。

  韓特會照管一切的,他向來如此。

  不過,第二天一早,伯爵還是決定要早一些到蘭莊去,在客人未到之前先去看看。

  就像所有天生的管理者一樣,他一定要親自檢查一切,連經驗那麼豐富的管家和帳房都不能使他放心。他還是寧願自己早些到達蘭莊,做最後的檢視。

  在許多方面,他都是個完美主義者。若非迫不得已,絕不肯稍加屈就。他覺得實在沒有理由讓自己過得那麼不舒服。

  在阿斯考特停留的五天裡,要是有什麼東西因事先沒想到而漏掉了,他會立刻派一個小廝回倫敦拿。帳房一定會注意,把東西儘快送到他手上。

  他覺得很得意,居然在最後一分鐘找到了替代皇冠羽的地方,越想越高興自己那麼聰明。

  他很清楚阿斯考特附近早就沒有空房子了。從溫莎堡以下全部被預約滿了。他的一些朋友都在附近訂了房間,只是,顯然任何地方都塞不下他了。

  他私下給自己立了一個規矩:每一次重要的賽馬會,他都要和自己的馬兒在一起,不和其他人一起狂歡作樂。

  他也深深體認到,要專心出賽,最好別和女人有什麼瓜葛,免得分心。

  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早餐之後,他就從倫敦出發,駕著一隊人人稱羨的粟色馬匹,意氣飛揚地上路。早餐後他沒有飲酒,只喝了咖啡,顯得神清氣爽,坐在車上,竟如玉樹臨風一般。

  他本想和平時一樣駕六匹馬,來跟威爾斯親王別別苗頭。威爾斯王子乘的是輛座位高高在上的四輪敞車,身旁當然有美人在側。

  可是伯爵很早就曉得,阿斯考特四周的道路都擁擠不堪,六匹馬很可能顯得大而不當,行動不便,不但不能加快速度,反而會拖延時間。

  陽光明亮,普照大地,天氣十分燠熱。一路行去,正如伯爵頂料,熙熙攘攘擠滿了馬車、篷車、拖車、板車等等,水泄不通。

  車子逐漸行近阿斯考特。他在路上換了兩次馬,不讓行車的速度慢下來。伯爵很有興味地看著牛步而過的馬車,上頭用多葉的枝子搭成篷頂,遮著毒辣的陽光,使那些鄉下人的貨物免於曝曬。

  那些車上載的東西簡直多得不像話。伯爵一想到拖著車的可憐畜牲,嘴角不禁緊緊抿住。他們真是一副不堪負荷的憔悴樣兒啊!

  另有一些類似伯爵座車的四輪敞篷車,還有很華麗的大馬車,嵌板上漆著繁複的紋章,顯示車主顯赫的家世。

  當然,路上也會碰到讓伯爵眼睛一亮的馬兒,只不過每次他都再看一眼,就覺得那些一馬都比不上他自己的。

  更近賽馬場了,他開始注意附近的彎路。蘭斯頓告訴過他,那條彎路可以直通蘭莊。

  溫莎森林的樅樹濃濃密密地長滿路旁,出其不意地出現一條黃土小路,蜿蜒伸入樹林中,伯爵險些錯遇了。

  他想,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了。他把車隊慢下來,希望這樣就不必回轉馬頭,可以直接駛入,何況身邊全是樹木,要回轉實在不大可能。

  眼前立著兩座古老的守衛亭,看起來好像了無人跡。前面幾扇鐵門,還好,是敞開著的。

  「這一定是蘭莊了。」他自語。

  心想,由這兩個守衛亭和這些鐵門看起來,蘭莊本身恐怕也好不到那裡去。

  如果賽朵兒說得對,這座住院一定已搖搖欲墜,屋頂破漏,牆垣斑剝,很可能根本不夠住。

  他慢慢駛進長滿青苔的小道。一時間伯爵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接受國王邀請,到溫莎堡去。至少,在那兒他會有一張舒適的床。

  然後,他撇了一下唇角,想到如果國王的邀請和賽朵兒有關,那他才不要在那裡多花時間。他決定,不管蘭莊如何不舒適,他也要留在這裡,單獨的靜一靜。

  小路彎了進去,突然,他看到蘭莊就在眼前。

  這完全不是他想像的樣子,事實上,比他想像的要好上千萬倍。

  蘭莊聳立在那裡,四周圍著蒼松古樹。

  他一眼看下去,房子不但年代久遠,也比他想像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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