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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有一刹那安妮妲聳悚著,深恐那股魔力早已消失,但是,它依然存在!就好象遭到雷殛,瞬息陷入一種既痛苦又銷魂的感覺中——非語言、非任何字眼可形容!

  正如同他第一次吻她時所予她的感覺,只是,更激烈、更奇妙,更有著教人難以置信的奇妙,她覺得她已不再是自已,而成了他的一部分。

  乾坤似乎旋轉了,連天花板也崩塌下來,小小的房間裡刹那為輝眼的金光所充滿,閃爍輝煌。然後所感覺到的,便只有他的膀臂、他的唇、他的人。

  安妮妲坐在大床上期待著。

  适才女僕幫她換上睡袍而道安告退時,她被那聲「夫人」的稱謂窘住了,她想,不知要到何時她才能習慣做個公爵夫人。

  她實在難以相信她真結了婚:公爵真成了她的丈夫,她則做了他的妻子。

  她想,這又是他典型的作風——在還沒開口之前,便早把事情做好了,包括了他們的結婚證書。

  「但是,我並不……準備……嫁給你!」當他不聲不響地從抽屜裡拿出那張證書時,她喊道。

  「你當然要嫁給我!」他態度激烈地截斷了她的話。

  「你以為,我甘冒失去你的危險?甘心給別人機會去接近你?能不把你放在身旁日夜守著?」

  「那麼,你……在今天以前便打算……娶我了?」她微弱地發出那個自知不需再問的問題。

  「是的!」

  「你什麼時候開始想……娶我的?」

  他遲疑了,而她知道,他正為這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為難。

  「我一直還沒繼續完旅店裡的那一吻。」

  「可是你似乎毫不在意能否再見到我。」

  池又遲疑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勉強答道:

  「實際上,我一回倫敦便派了個僕人到驛車站去找你。池找的自然是摩根小姐。而他正遍訪不見的時候,梅登小姐卻走進了我的書房!」

  「那麼說來,那一吻也一樣的令你……難忘!」安妮妲低低地說。

  公爵沒有回答,她便又繼續說:

  「你似乎很看不起我,不論我做什麼都惹得你大發雷霆。」

  公爵又一次地沉默不語。兩人靜了一陣子之後,才聽見公爵沙嘎著嗓子說;

  「我在——嫉妒!」

  「你為什麼……不和我實說?」

  「你那時表現得那樣恨我。你恨我,我並不覺得奇怪,因為我正是希望你這樣。可是,同時我卻又渴望要你,於是我想盡辦法不讓別的男人接近你!因此我把那一大群登門拜訪的,哼,那些該死的、嗡個不停的蒼蠅全都趕跑了!」

  「我覺得那是個欺騙的手段,違背公平競爭的精神!」安妮妲噘了噘嘴。

  「我從不理會什麼規矩、精神的,」公爵傲然地說,「我想要的我就拿!」

  「他又故意把自己說得比實際糟了,且隨他說去!」安妮妲想,同時也決定不再與他辯駁了。因此當公爵說要帶她去教堂時,她毫不抗拒地讓他扶上了馬車。

  兩.人默默地相依著,傾聽著敲在石板路上的清冷的蹄聲,而就在快到聖喬治教堂的時候,安妮妲突然打破了寂靜,說:

  「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真的……還想娶我?我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就是不嫁你,我也願意……留下來……倍……你。」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公爵悶聲應了一聲。

  他伸出手,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他。

  「你以為你騙得過我?」他問,「我知道你眼中的每一個神色,也知道你聲音裡的每一個變化。」

  他停了一會兒,然後近乎粗暴地說:

  「我沒有你便活不下去——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說出這句話?現在我說了,你滿意了吧?」

  說完,他好象按捺不住自己似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兩人的嘴唇只是電光似的觸了一下,由於馬車突然被刹住了。但是安妮妲仍能感覺出在他心底熊熊燃燒的火焰,並且被它震顫、燒化了。

  他們的婚禮與凱柔和雪倫的截然不同。沒有觀禮的、沒有唱詩班,只有溫柔低沉的風琴伴著白頭牧師蒼老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堂裡迴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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