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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他沒有全站起來,只欠了欠身,手虛讓了一下,要她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安妮妲望了他一眼,覺得他今天要比任何一天更有興師問罪的架勢:嘴角上那一抹嘲弄的意味要比以往都濃,兩條眉毛依然象昨天那樣高聳著,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好象比昨晚更要怒氣驚人。

  她覺得剛剛才鼓起的氣勢,一下子就散盡了,然而她立刻警惕自己,這一次,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他為所欲為地再占上風。

  她一緊張,講話的速度自然快了:

  「我想,在我明白你找我的目的之前,閣下,我必須先為昨晚的舞會謝謝你。」她停了一會兒,卻沒見公爵回答,於是只好繼續說下去。

  「今天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滿口稱讚著昨天的舞會,都說是他們所參加過的最好的一個舞會,布魯倫宮佈置得實在太富麗堂皇了。」

  公爵仍然一副不言不語的樣子,安妮妲的氣勢不由得又低落了許多,她偷偷地覷了他一眼,然後尷尬地降低了聲音:

  「閣下……究竟為什麼……要劍我?」

  「首先我得恭喜你,安妮妲,你的手段比我想像的還要高明。」公爵冷冷地說。

  「有什麼好恭喜的?「安妮妲覺得奇怪。

  「你好象不知道似的,那麼還是讓我簡單說明吧!你那熱情的追求者,在你出門的時候,曾經來拜訪過。」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安妮妲回答這話的時候,臉都紅了。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必須向你道賀,」公爵繼續說:「若就世人的眼光來看,那實在是一樁了不起的婚事,從此你就可以高居上位,更可以好好地照顧你的妹妹,也不用象以前那樣到處張羅奔走了。」

  安妮妲兩眼盯著公爵的臉,好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她囁囁地說:

  「你究競……要……告訴我……什麼?」

  「我要告訴你,」公爵說,「克洛赫德伯爵下午曾來求婚,我這個監護人,已經替你答應下來!」

  有好一會兒,安妮妲覺得心臟已停止了跳動,四肢不能動彈。

  然後她未經考慮地猛然站了起來,快步行到窗邊,把目光投向浸浴在陽光下的花園,就這樣近乎昏亂地怔在那裡。

  「你已達成你偉大的計劃了,」公爵的聲音又在她背後響起,「克洛赫德可是個最佳對象!這一點,喏,我們的堂姐一定能說得比我更明白。」

  安妮妲沒有動彈。

  她正回憶著;昨晚當克洛赫德伯爵觸著她的時候,她竟噁心得幾乎不顧一切地喊出來。

  她記得自己怎樣掙扎後才逃出他的掌握!他那非常有力的手臂只有今她恐懼——他竟不顧她的掙扎,硬是不放她走。

  而當她準備上床就寢的時候,她還用肥皂把他所接觸過的肩部、頸部狠狠地擦洗了一番。雖然這樣,當她躺在黑暗裡的時候,卻依然忘不掉那種令她噁心的感覺。

  她雖曾向公爵怒喊,並且還咬牙切齒地說明她恨他;但是那、種恨,卻還不及對這位克洛赫德伯爵的痛恨。

  公爵曾經激怒她,她也曾反抗他,但那只是精神上的;而克洛赫德所施諸於她的則完全不同,那是純粹的肉體上的侵犯!當他接近她的時候,她便免不了發抖,就好象被某種邪惡不潔的東西纏上身了。

  「我正等著你的答覆,安妮妲!」公爵的聲音又逼過來。

  安妮妲自窗口轉過身來,望向他。

  「求求你!」她的聲音低柔得使他幾乎聽不見,「我……不能……嫁給他。」

  房間裡突然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公爵才說:

  「我有沒有聽錯,安妮妲?你是說你不願意嫁給伯爵閣下?」

  「我……實在……不能!」她掙扎著想要說清楚,但是聲音卻始終哢在她的喉嚨裡。

  公爵站了起來,走向壁爐,然後背向著它站著。

  「身為你的監護人,」他說,「我必須指出這件婚事能為你帶來怎樣的利益。」

  安妮妲想要轉過身去,不要望他,但是他嚴厲地制止了她。

  「你必須聽我說,安妮妲!過來,坐下!」

  她勉強地遵從了他,慢慢地離開窗邊,定到壁爐邊的長椅坐下。

  她坐下後才發現,站在身邊的公爵,看起來更高大、更有權勢。

  她知道必須聽他的,便把兩手交叉地放在膝前,等著。

  「伯爵不只是個非常有錢的人,」公爵停了一會兒才說,「他同時還是個在任何階層都吃得開的角色。在運動方面,他尤其出名,曾贏得全英國最佳騎土獎……。」

  他停頓了一下,安妮妲不由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並且,他真的愛上了你,若就一個女人的觀點來看,這是很重要的;事實上,他對你的美麗動人還詠誦了一大篇很有詩意的贊辭。」

  公爵又用上了那些刺人的字眼,安妮妲不由得畏縮了一下。

  很顯然地,安妮妲暗想,伯爵所詠誦的那一篇贊辭,公爵事實上一個字也不欣賞。

  「你不是專程來倫敦找丈夫的嗎?」

  安妮妲急得做了一個抗議的手勢,於是沒等她開口,他便叉替她說了下去:

  「喔!我明白,你的兩個妹妹才是主角,但是你也早已料到,在那批男人中,自然也會有對你感興趣的。了不起,的確是一舉兩得的妙法!現在你還遲疑什麼?這樣好的成果全都落在你的手中了!」

  又是那種聲調,她覺得好象被他用鞭子在身上抽打一樣。

  她緊握著兩手,握得幾乎都發白了。她說:

  「那沒有……用,這些好處我都明白,也知道這樣我就—可以幫助凱柔和雪倫了,但是我還是不能嫁給他……我真的不能!」

  她說到後來,竟淪然欲泣了。

  兩人又不再說話;沉默了許久之後,公爵以一種與方才完全不同的語氣問:

  「你能不能說個理由?」

  「我不……愛他!」

  這幾個字一直艱難地卡在她的喉嚨裡,但是還是說出來了。

  「愛?」公爵怪叫了一聲,露得四壁啷啷迴響。

  「愛,安妮妲?這可是你第一次提到這樣虛幻的字眼!我還以為你要的只是一個地位、一個封號和一頂能戴在你漂亮腦袋上的冠冕!」

  他說得對,安妮妲不得不承認。

  她一直急著幫凱柔和雪倫找丈夫,卻忘記,婚姻不僅是找棟可以往的房子,找個所屬的名分,或在社會圈中取得地位——婚姻還表示必須和一個男人同處。

  但是沒有愛情的話,有誰能夠忍受婚後必須朝夕相對的關係呢?

  她冗自低頭檢討著,沒有理會公爵的表情,然後又聽到他問了:

  「我希望你能夠對這次觀念的大改變作個解釋。是不是你突然和人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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