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芭芭拉·卡德蘭 > 獵夫記 | 上頁 下頁


  「你大概沒住過鄉下,」她臉上映著火光對他微微一笑,「只要在鄉下住上一段時間,對於寒冷就能免疫了。」

  她想起老家在寒冬的光景:門前的小路總是被冰雪封凍起來,而又每次都得自己動手把積雪清除乾淨,挖出一條路來。

  「你看起來並不像是能夠在冷風中四處奔走的鄉下女孩,」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上條扭曲的紋路更深了,「但願在倫敦已有人準備用貂皮大衣包裹你,用溫室的花朵來妝綴你!」

  他的話聽起來很有諷刺意味,安妮妲覺得有點奇怪。

  她從沒希望公爵會用貂皮大衣包裹她,而月。就算她們如願地踏入那些社交場合,那些相識的最多只會送些花給她罷了。

  看來這位文土裡先生,真有點自作聰明!

  他有種優越感,好象自己要比任何人都好、都重要。

  他這樣做作,或許是因為她看起來既非名門、又沒有什麼地位吧!安妮妲禁不住暗想,她真希望立刻讓他明白,她的門第並不象她的衣裳所顯示的。

  「人們總以你表面的價值來衡量你,」她父親曾這樣悲歎過,「或許應該說,他們以你銀行的存款來衡量你!」

  看來這話的確包涵了一些真理。

  假如她穿得象個名門閨秀,她敢說約瑟就不會用那種會令她窘迫的態度來看她,隨至還會說些恭維的話呢。

  於是她沒在火爐旁坐下,卻說:

  「先生,驛車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了,說得正確一點,五點鐘我就得起身,我想現在我該告退了,我這一天已經很男了。」

  她說的確是實話,明天一大早五點鐘的時候,她就要上車了。此刻屋裡的暖意,豐盛的晚餐,和約瑟勸她喝下的那一小杯酒,都令她有昏昏欲睡的感覺。

  「真謝謝你,」安妮妲又迅速地接了下去,「若非你的好意,恐怕現在我還餓著呢!」

  「我看不出你有什麼理由,那麼快就離開我。」

  約瑟舉到唇邊的酒懷突然停住了,隨手放在幾上,然後又說:

  「你夠漂亮了。既然你志在找個男人,那麼,不用再找下去了!」

  話沒說完,他便伸手把她往懷裡一帶,順勢抱住。她驚得一時呆住了;在她還來不及抗拒時,他的唇已吻上了她。

  有好一會兒,她被這突來的強吻炙得昏亂了,竟然忘記了掙扎。

  他的唇緊壓著她的,激烈而有所渴求,所予的感覺與安妮姐曾想像過的迥然不同。

  就在她掙扎著要伸手推開他的時候,一種讓她徹底震撼的異感突然竄遍了全身,就好象遭到了電殛。

  她為這強烈的震撼所苦,卻又情不自禁的為之銷魂。可是在她尚未弄清這震源的所在,甚至連想都不及想之前,她多年所持的教養已指斥她,要她奮力擺脫。

  但是她絲毫使不出力來,約瑟把她全罩住了:他的唇攫住了她的,他的膀臂鉗住了她全身,她根本動彈不得。

  安妮妲這下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同時也明白她必須掙脫他!頓時,她腦子裡電光火石似的一閃,便提起腳跟狠狠地往他的腳上一踩。

  他驚叫了一聲,嘴裡不知詛咒了些什麼,她就趁著這麼一瞬,扭出了他的臂彎,直往房門奔去。

  她奔到了門口,抓住門門之後,才注意到他並沒有跟上來,於是她調頭向他發話,希望自己能疾顏厲色地痛斥他一番,沒想到卻艱難得幾乎說不出口。她聽見自己終於說了,但是竟柔和得毫不帶火氣,

  「我以為……我是和一位……紳土用飯!」

  說完便沖出門去,然後砰地一聲把門關和。

  她跑上嘎嘎作響的橡木梯子,一口氣奔回了小樓閣,迅速掩上門,點燃了蠟燭,然後一下倒在床上,猶有餘悸地想起了幾分鐘前的狼狽處境。

  她竟被吻了!她這一生中的第一吻竟糊裡糊塗地被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占去。

  以往自然也有不少男人想吻她,鄉里史庫家的男孩子們,來她家拜訪她父親的那些光棍都曾看上她,此外還有位國會議員!

  他是個帶著四個子女的鰥夫,當安妮妲斷然拒絕了他的親吻時,他還偽稱他只不過想要收她為繼室罷了。

  飽受這些人的騷擾之餘,她紅著臉暗下了決心:除非遇上了她真心愛上的人,她將永不獻上她的嘴唇。

  她這麼下決心,自然還有其他因素:她曾多次聽人說起,當今的攝政王行為如何不檢點,而他的朝臣又如何地不自愛。她雖是一知半解的,卻也能猜到,他們所說的一定與接吻有關,然後她便自己推衍出一番道理,和一個自己不愛或並不準備嫁給他的人接吻,便是使自己蒙羞了。

  如今這事竟發生在她身上了,她從沒想到接吻時雙方竟會那麼親密,親密得驚人……更惱人。

  那種感覺真奇怪,既令她歡樂又令她痛楚,當他把唇壓著她的時候,尤其明顯,更佔優勢,竄遍了她全身,幾乎掠去了她的心智!

  他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她禁不住這樣自想著。

  然後她又立刻斥責自己:管他怎的?他感覺如何,根本不值得她去想!

  他行為不軌又欺人太甚!不僅厚顏邀了個毫無助力的單身女子共餐,還趁機占她便宜。

  此刻她後悔沒抓住剛剛那個機會狠狠數落他一頓;但她那時正迫不及待地想逃出他的掌握因為,她已知道他有多強壯,若再落入他手裡,便再也逃不掉了。

  她恨恨地想著,希望那一腳踩得夠重,的確把他給傷了!

  這很可能:由於天氣冷,她不僅穿上那件沉重的天鵝絨長袍,同時還在那雙薄底的室內拖鞋下加墊了一塊木後跟,為求美觀,木跟還剝得細細的,自然成了利於重點攻擊的最佳武器!

  「活該,就讓他痛去!」她覺得這就是報復了。

  可是,她立刻又想起他嘴唇自她體內喚起的那種異感。

  事情發展得那樣快,直到現在她幾乎還無法相倍,約瑟的手真搭上了她,並且著著實實地吻了她。

  但是事情確實發生了!

  「我還能說自己從沒被人吻過嗎?當然不能!」她知道事實已無法挽回。

  想著、想著,她愈覺得約瑟可惡:他對她的悔辱還不僅僅是這一吻呢!

  「既然你志在找個男人,那麼,不用再找下去了!」

  她也記得他說達句話時的表情,她的臉頓時紅了起來:他究竟把我……想成了怎樣的女人?

  這還是她第一次因話語天真而被誤會,並且竟誤會到這種教人說起便會臉紅的地步!

  「他竟敢這樣對我!」

  想到這裡,她禁不住大聲嚷了起來:

  「他竟敢這樣對我!」

  她恨不得現在就當著他的面喊,恨不得現在手裡就有把劍把他殺死;假如剛剛踏在他腳上的,不是她的鞋跟而是一把錐子就好了。

  然後她勉強抑下了怒氣,警告自己,生這樣大的氣也沒有用了:反正今後再也不見他,再也不全想他了。

  反正,他可鄙、可恨,裡外都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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