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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如果說泰麗莎恨自己的父親,那麼,誰也不知道珍妮對他的厭惡到了這種地步,簡直恨不得殺了他。

  早上,每當她看到女主人眼睛下面又出現黑暈,知道她又哭了一整夜的時候,珍妮的心都要碎了。

  但是她所能做的是對主家一片耿耿忠心,把泰麗莎照顧好,除此之外她就無能為力了。當初,在泰麗莎出世之後,伯爵好象情願同妻子生活在一起,做這一家之長。後來,他實在過不了美人關,倫敦紙醉金迷的生活,勝過寧靜的鄉居和對家庭的責任,於是他又棄家而去。

  只有珍妮知道,每次伯爵回家的時候,女主人是怎樣求上帝讓他留下來,滿足於她對他的一片夫妻情份。

  至於他為什麼回來,原因是明擺著的。一等到他的目的達到了,便又重新投身到聲色犬馬場中去。

  留下來的只有棄婦的淚痕和破碎的心,即使最有自製力的人也難以忍受這樣的痛苦。「他有薄情,又壞心眼!」珍妮沖著自己喊道。她用小時候從巫婆那裡學來的咒語詛咒他,這些巫婆都是孚日山脈地區的,珍妮就出生在那一帶。

  隨著時光一年年流逝,珍妮也學會了裝聾作啞,見怪不怪。

  儘管她現在對泰麗莎的前途仍是憂心忡忡,但是她注意絕不形於言表。

  她心想,如果情況不妙,她就只能由自己出面去找女主人的肖富爾家親戚,請求援助。車廂很舒適,正當她們想著火車該開動了的時候,門開了,一名旅客走進車廂來。這是一美豔少婦,服飾華美,胳膊上塔了一件非常昂貴的黑裘皮大衣,更顯得儀態萬方。

  那少婦手裡提了一個大首飾箱,她把箱子小心放在旁邊的座位上。

  她給了腳夫小費,但是出手不算大方,所以那人只說了聲「謝謝」,並沒有說:「非常感謝,太太」。

  接著門又關上廠,乘警吹響了哨子,她們知道她們又上路了。

  泰麗莎凝視著那個新來的女人,她知道這樣看人不免失禮,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接著她驚奇地看到,一隻小狗從這位太太的裙子下面向外張望。

  她發現,小狗所以挨它的主人那麼近,是因為牽它用的繩子拉得太緊.它的頭不得不抬起來。

  火車加速前進,女主人這時才把狗鬆開了,小狗立刻走開去,抖了抖身體,跳上了另一個座位。

  這是一條很漂亮的英國長毛垂耳小狗,毛是紅棕色,一雙吸引人的水汪汪的大眼。小狗坐在座位上,立刻開始不斷地轉身去抓自己的後腿,直到它的女主人用法語尖聲吃喝。

  她吆喝得那樣凶,泰麗莎不由得傾身向前,說道:「對不起,太太,可以讓我來瞧瞧您的狗嗎?我想不是跳蚤在咬它,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她走到車廂的另一邊。開始時拍拍那條狗,然後摸摸它的後腿安慰它,使它平靜下來,她發現擾得它坐立不安的其實並不是跳蚤,而是一隻小小的刺果。

  她把刺果拔了出來,給坐在對面座位上的那個少婦看。

  「紮它的是這種小刺果。」

  「它樣子真可怕!」她說:「這是什麼?」

  「這是一種小刺果,是長著尖刺的種子容易粘在動物身上,英國田野裡長的一種植物上面就有。」

  「我有一套公寓房子,非常漂亮,我不喜歡在裡面養狗。」

  「那您為什麼帶著它呢?」泰麗莎好奇地問道。

  「這是一個朋友,一個特別的朋友送我的,我不能拒絕。」

  泰麗莎用手撫摸狗,小狗緊緊挨著她,用鼻子去蹭她。

  「這是一條非常漂亮的長毛垂耳小狗。」她說:「它叫什麼名字?」

  「名字很英國味,」狗主人回答說,「因此我當然要給它改一個名字。它叫『羅弗』。」

  她的發音挺逗,把泰麗莎逗樂了。她說:「這個名字真是太合適不過了,長毛垂耳狗生性喜歡跑來跑去,它們也是很好的獵狗。」

  「我可沒有興趣。它在巴黎可不能亂跑!不過我要說,我能夠扔掉它。」泰麗莎猶豫了一會,接待,明明知道自己不免唐突,她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如果您願意,把它賣給找好了,」

  羅弗的女主人驚訝地看著她。

  「您要買它?」她叫道。然後,她笑了笑「我自然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我喜歡狗,」泰麗莎解釋說,「我相信它會喜歡和我在一起。」

  羅弗的女主人好象是突然下了決心似的,她說:「這條狗歸您了!我把它送給您了!別謝我,因為送掉了它,我高興。」「不過我還是要謝謝您!」泰麗莎回答說,「我向您保證,我一定善待它。」「我無所謂,」那個女人說,「我喜歡的是人,不是動物。」

  她又笑了,然後說:「對您我二人來說,還有一種有趣得多的東西。雖然他們也是動物,但是他們的名字叫『男人』。」

  「我恨男人!」

  泰麗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她就想到,在生人面前這樣隨便說話不好。

  對面那個女人驚訝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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