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芭芭拉·卡德蘭 > 愛情之光 | 上頁 下頁
五十五


  假如她嫁給喬克?假使她和他私奔?塔裡娜一想到她的幻滅和不幸,就感到一陣戰慄,那將是她的舉動會導致的不可避免的後果。

  吉蒂得救了——至少塔裡娜暗中祈求,自己果真救了她。接著,她知道有一件事是自己試圖不去想的,可是。她終於還是想起了,那就是邁克爾。

  她覺得她的嘴唇在發燒,正如他吻她時,他倆的嘴唇都在發燒;她一想到眼睛裡充滿著火樣的熱情的他,她就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沉重起來;她感到一股微微的火焰閃爍不定在她內心升起,她回憶起了他的嘴吻著她的頸項,他的手緊緊抱住她。

  我愛他!我愛他!

  火車仿佛也在不停地重複說:「我愛他!我愛他!」

  繼續,繼續,不斷下去,象樂曲的一段迭句震動和拍打著她身體的每根神經。

  她一定睡了一會,因為她突然被猛的一下顛簸驚醒,聽見法國服務員在叫喊,她跳起來向窗外看去,景色簡直太美了,使她深深吸了口氣。思想和說話的能力部喪失了,留下的只是眼前的美景所引起的強烈感情。

  大海呈現出蔚藍色,沒有什麼能和它相比,只有劍橋皇家學院大窗的玻璃也許比得上。太陽雖然剛出來,卻已發出了耀目的光彩。塔裡娜覺得仿佛到處是鮮花——深紫色的、緋紅色的一小塊一小塊的,在圍牆外和花園裡盛開著,一直伸延到海邊,到處是平頂的白色別墅,金黃色的沙灘,在炎熱空氣中,天空似乎是半透明的,這裡每樣事物都蒙上了一層迷人的色彩,塔裡娜似乎覺得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她著了迷似地坐在窗邊,仿佛像一個小孩把鼻子貼著糖果店的玻璃窗,向內盯著看,直到服務員敲門送來一杯茶,她才意識到該是更衣時候了。

  她急忙地穿上衣服,而一刻也沒有把眼睛從窗外的美麗景色移開。火車沿著海岸慢慢行駛,她看見游泳的人在水中濺起了水花,微波細浪拍打著紅色岩石,掛起彩色篷帆的小船從海港慢慢地駛出。

  「這正是我所夢想見到的。」塔裡娜暗自說道,這時她丟掉了擺在面前的一切事,以及對於她到達塞納後即將發生的事的一切懮慮,而是盡情享受所有這些美好的事物,她從沒想到會有機緣見到這一切。

  「塞納!塞納!」

  服務員們唱起了這個名字,他們輕快而有節奏地唱著。塔裡娜急忙戴上帽子,關上衣箱,她抬起手提箱和手套,在鏡子前面照了一下,儘管她晚上沒有睡好,她看上去不顯得疲倦——事實上她感到興奮,臉色喜氣洋洋,眼睛閃閃發光。

  「我看來像是會情人去的,」她想入非非地對自己說。她突然感到一陣劇痛,想到邁克爾遠在法國北方,她肩上的蘭花在車上過了一夜,好象有點蔫了,它們也許失去了鮮嫩,但還是使她顯出闊綽和異國的情調,她慢慢地走到站台上。

  一時她站在那裡,猶豫不決。

  「小姐要出租汽車嗎?」服務員用法語問道。

  「我想有人來接我,謝謝。」塔裡娜說。

  他領她沿著站台走去,塔裡娜突然看見一個中年婦女面帶歡迎的笑容迎面而來,一秒鐘後,她毫不懷疑這就是那個假裝的簡?伍德魯夫。

  「親愛的塔裡娜!」這個婦人揮動手臂抱住塔裡娜,吻著她的雙頰說,「你能這麼遠來看我,真太好了!我說不出有多麼高興見到你。」

  她說話聲音很高,帶著明顯的加拿大的口音。隨後她挽住塔裡娜的手臂,用相當差的法語告訴服務員說,她有車在外面。

  「我的確願你一路安適。」她說,她們一直走下去。「我老是想著你得旅行這麼遠的路,我覺得我太狠心了,在這大熱的天氣請你來。」

  「我很舒適,謝謝你,」塔裡娜相當生硬地低聲說。

  她不能不覺得很難為情,同時又幾乎很害怕,這整個的事是那麼的不真實;她偷看了她的同伴一眼,似乎更是難以相信這個伶俐的、衣著人時的婦女竟冒充貧窮寒酸的簡姨。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給你弄了一間房。」這個偽裝者說,「輝煌大旅館每年這時都住得滿滿的,當然我知道你想要一間向陽的房間,他們想給一間後房,但我馬上制止了他們。我告訴接待經理說,『我的侄女無論到什麼地方總是要住最好的房間。』我大鬧一場以後,他們馬上發現了一間空房——在四樓,還有單獨的陽臺。」

  「那太好了。」塔裡娜好不容易裝出熱心的樣子說。

  「現在,我想聽聽所有家裡的消息。」她的同伴接著說。「你一定得告訴我一切關於你親愛的媽媽的事,去年冬天我很擔心她的身體。」

  塔裡娜正要突然說出「為什麼?」馬上她認識到這個問題提得太不慎重,幸虧這時她們已經到了車站大門口了。服務員提起小提箱放進了在門外等候的一輛非常時髦的轎車內。

  她正要給服務員小費,但她的假姨媽揮開了她。

  「給你,」她說。

  她給了他一筆在塔裡娜看來是多得不正常的小費,這人顯然非常高興,口裡說:「十分感謝夫人,」車子開動後還跟了一段路。

  當他們駛離車站後,這個婦女俯身向前,查看她們和司機之間的玻璃窗是否關緊了,然後她似乎才舒了口氣。

  「真見鬼。」她說,「我非常害怕你不會來。」

  塔裡娜沒有吭聲,她不知要講什麼。她有她的指示,她想,她會不折不扣地執行。她不願意對這個婦女提到計劃或別的事情。

  「你一點也不像我盼望見到的人。」這個中年婦女說。「我想會是一個年齡大得多的相當老練的人,假如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可是你還只是一個孩子呢。」

  「我快二十一歲了。」塔裡娜說。

  「那對我來說,只是個抱在懷裡的嬰兒。」這婦女答道。「天哪!要是我能講我差不多二十一歲該多好。我真希望我再活轉去一次。」

  她顯然不希望塔裡娜問為什麼,所以當她們的車向海邊開去的時候,她們的談話又一次暫停下來。

  「這真是太美了、」在她們駛上海濱時,塔裡娜用種肅然的讚美口氣說,她看見長排的梧桐樹和精心佈置的花床,還有一大群衣著豔麗多來的尋歡作樂的遊客在沙灘上玩耍。

  「你以前到過這兒嗎?」這個婦人問她。

  塔裡娜搖搖頭。

  「啊,那麼這算是一次體驗吧,縱然我想你一定經常到各處旅行的。」

  塔裡娜沒有說話,反正她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要對這個婦女撒謊,但是她想一定已經有人講過,她是有錢的格雷茲布魯克小姐。

  「我們被派去的地方並不總是這麼好。」這婦人說,在她的聲音中,塔裡娜聽出她似乎渴望得著什麼。「通常是派到胡衕裡的小酒吧間去或者派到東德,簡直令人毛骨驚然。」

  「在德國嗎?」塔裡娜問道。

  這婦女似乎感到有點不自在。「別講我說過什麼,好嗎?」她說,「我們不應該講出我們到過什麼地方,你是知道的。」

  「我怕我還不知道哩。」塔裡娜說。

  「哎呀,那麼,既然如此,我對你講過的任何事,都請你忘掉它。」這婦女懇求說。

  她似乎突然畏縮了,也不那麼自大了。「你不會希望我惹出麻煩,對嗎?」她問道,「幫幫忙吧。」

  「我什麼也不會講,」塔裡娜答道:「當然不會講。」

  事情變得更離奇了,她暗自思忖,這個婦女是誰?是哪種人雇用了她呢?反正她覺得不只有紐百里先生一個人在後臺主持一切,但也許他比她所想像的更為冷酷無情。

  她一想起了在厄爾利伍德的談話錄音,就感到顫抖。

  「喂,」她突然說,「我今晚要回去,那行嗎?」

  「除非給你的指示是那樣講的,」這婦人回答說。聲音中帶著嚴厲的語調。

  「我寧可回去,假如能辦到的活。」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她受不了這婦女長久跟她作伴,她對自己周圍的神秘事件感到好奇,可是,她並不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切都令人討厭,令人不快。

  「我看不出有任何原因為什麼我不應該回去,」她有點固執地堅持說,「一旦我完成了我的任務。」

  「當然,一切都由你。」這婦人答道,「不過,假如你肯聽我的忠告,你決不要做他們不想要你做的事,萬一你要做,通常會惹出非常大的麻煩。」

  「跟誰惹麻煩?」

  這個婦人把眼睛轉向別處。「你是知道答案的。」她說。

  「今天還有一次晚班火車嗎?」塔裡娜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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