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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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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在你看來,或許應該怪我。我完全知道侍從們講的話是不足憑信的。我也知道他們並不十分願意給我講城堡裡的事情,他們總是變換話題,每一句話你都得從他們的嘴裡逼出來,可是當他們開始講的時候,往往又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自吹自擂,大家各自編造了荒誕的謊話來壓倒對方,因此在黑洞洞的馬房裡的不斷叫嚷聲中,一個侍從沒有說完,另一個就插進來,七嘴八舌,很明顯,從這中間你至多也只能找到一鱗半爪的真情實話。 我把所聽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給巴納巴斯重新說一遍,儘管他還沒有辨別真偽的本領,但是為了家庭的處境,他幾乎是如饑似渴地想聽這些事情,他把這一切一口氣吞下去,並且渴望再聽一些。事實上,巴納巴斯正是我這個新計劃的支持者。從侍從們那兒再也搞不出什麼名堂來了。索爾蒂尼的信使找不到,而且決不會找到了,索爾蒂尼和他的信使一起,似乎退隱得越來越遠了,許多人已經忘記他們是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了,因此我常常還得詳細描述他們的容貌長相,可是儘管那樣,我所得到的至多也不過是使我對他說話的那個侍從好不容易才記起了他們而已,除此以外,人們對於他們的情況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至於說我結交侍從的行為,我自然沒有權力去決定人家應該怎樣看,我只希望城堡能根據我之所以要結交他們的動機加以判斷,只希望能稍稍減輕我家所犯的罪行,可是我沒有受到任何這種公開表示。可我還是堅持這一點,因為就我來說,我看不出有其他機會可以使城堡為我們解決任何問題。但是對巴納巴斯來說,我卻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從那些僕從告訴我的故事中——如果說我有這種傾向,那我滿腦子都是這種傾向,——我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那就是誰要是能在城堡裡效勞,他就能為他的家庭做許多事情。可是在那些故事中,又有哪一點是值得相信的呢?這些故事是無法證實的,很少是頭緒清楚的。因為比方說,當一個侍從——這個侍從我不會再見到他了,或者即使見到了他,我也不會認識他了——他曾經一本正經地答應要給我的弟弟在城堡裡找一個位置,或者,假使巴納巴斯有別的事上城堡去的話,他至少會支持他或者協助他——因為根據侍從們講的故事,那些待職人員因為等待的時間太久,都變得沒有知覺或者神經失常了、要是朋友不照應他們,他們就完了——這樣的事情以及其他更多與此類似的事情都是他們告訴我的,這些可能就是對我們的警告,可是他們在警告的同時許下的諾言,卻大都是信口雌黃。 但巴納巴斯卻不這樣想;的確,我提醒他千萬別信這些,可是單憑我告訴他的話,就足夠使他支持我的計劃了。我自己提出的種種理由,倒沒有給他留下多麼深刻的印象,而主要是那些侍從講的故事。所以事實上這是我自食其果。阿瑪麗亞是惟一能讓爸爸媽媽明白的人,我越想用自己的這套辦法繼續我爸爸原來的計劃,阿瑪麗亞就越不理睬我,在你或者旁人面前,她還跟我講幾句話,可是我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就不跟我講話了;而在赫倫霍夫旅館,我是侍從們恣意蹂躪的玩物,在那兩年的時間裡,我沒有跟他們任何一個人說過一句知心話,我從他們嘴裡聽到的只有狡猾的、騙人的或者愚蠢的話,所以只有巴納巴斯跟我在一起,那時候巴納巴斯還太年輕。 我把那些事情告訴他的時候,我看見他的眼睛裡閃著光芒,從那時候到現在,他的眼睛裡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光芒,我感到害怕起來,可是我沒有停止,因為事關重大,非同小可。我承認,我沒有像我爸爸那樣的偉大然而空洞的計劃。我也沒有男人那樣的決心。我只是把自己局限在彌補我們對那個信使的侮辱這點上,我只是要求把我現在的這麼一點卑微的努力看作是我的一份功績。 可是,凡是我自己過去沒有做到的,現在我決心用一種不同的方法,通過巴納巴斯來完成。我們侮辱了一個信使,並且把他趕到了一個更僻遠的機關;那麼,我們就把巴納巴斯送去當新的信使,原來那個信使的工作可以由他去幹,讓那個信使安安靜靜地愛退隱多久就多久,他需要多久才能忘掉他所受的侮辱,就給他多久的時間,難道還能有什麼比這更合乎常情的嗎?當然,我深深感覺到,儘管我的計劃是多麼謙卑,可是其中隱隱含有傲慢的意味,也許會給人一種印象,我們想給當局指手畫腳,吩咐他們應該怎樣處理私人問題,或者以為我們對當局是否有妥善處理這個問題的能力,產生了懷疑,在我們想到這件事應該怎麼辦之前,他們早該作出處理了。可是,當時我又想,當局不可能對我產生這麼大的誤會,如果他們真是這樣的話,那就是他們有意要這樣,換句話說,我所做的一切,他們不作進一步調查,就把它們都推翻了。所以,我決不屈服,巴納巴斯野心勃勃,也不願屈服。 巴納巴斯在這一段準備期間變得那麼高傲,居然覺得補鞋這個活兒,對他這麼一個未來的機關雇員來說,未免太下踐了,是的,他甚至跟阿瑪麗亞也敢頂嘴了,有一兩次阿瑪麗亞就直截了當地跟他談起這一點。我並不妒忌他的短暫的歡樂,因為他一到城堡,他的歡樂和高傲就會消失,這是不難預料的。這樣他就開始了那種滑稽模仿似的工作,我在前面已經告訴過你了。使人驚奇的是,巴納巴斯第一次並沒有經過多大困難就進了城堡,或者更正確地說,進了機關,也可以說,這個機關就變成了他的工作室。 那天晚上巴納巴斯回家後把消息悄悄地告訴了我,他得到這樣的成功,當時幾乎把我樂瘋啦。我跑到阿瑪麗亞跟前,一把抓住了她,把她拉到一個角落裡,死勁兒吻她,吻得她又疼又怕,禁不住叫了出來。我說不出我激動的道理來,我們好久沒有互相交談了,這件事我也是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告訴她。可是以後幾天,就實在沒有什麼再可以告訴她的了。第一次馬到成功以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動靜了。在這漫長的兩年裡,巴納巴斯就過著這種辛酸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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