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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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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暗不見底的湖水,不勝唏噓。方才這湖面上是多麼地明亮、熱鬧啊! 從湖水的深黝中,彷佛傳出了加乃叫「疾風」的聲音。 那聲音很是淒厲。就像女人得不到人的原諒,痛苦之餘發出的哀號。 沒什麼原不原諒的,不是嗎?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承諾。甚至連加乃的一隻手指自己都還不曾碰過呢! 也許是我的耳朵過敏吧!才讓她的聲音聽來那麼痛苦。也許她只是叫叫我的名字而已。也許是我的耳朵太自以為是了,才把她的聲音聽成是痛苦的哀號。 是我自己把她託付給十郎太的。我沒有理由因為她和他在一起便心生怨恨吧? 原來自己還滿心以為加乃一個人在這亂世中的某個角落過活呢!這想法實在太天真了。 幸好沒把十郎太殺了,疾風之介心想。自己差點就把他給殺了。 反正,只要加乃能過得很幸福就好了,不是嗎?和十郎太在一起,總會比和我要來得幸福得多的。如此一來,還有什麼問題呢?這樣不很好麼? 當篝火完全熄滅了的時候,疾風之介跨出步伐。在唐崎明神附近這一帶,已然杳無人蹤了。疾風之介穿過了幾個「鳥居」【譯注:日本神社的門,類似牌坊。】,下了四、五級石階。腳下踉踉蹌蹌地,很有些不穩。 在下石階時,他很想就蹲在那兒。他覺得自己已經沒心情再走下去了。 可是,他還是沒蹲著,只繼續往下走。然後,他走上一條大路,往右一拐,走了不到十五丈遠,便走進一家小客棧去了。 「我的同伴都回來了?」在大廳裡,疾風之介對著有點重聽的店東問道。 「早就回來了。您到底上哪兒去了,怎麼這麼晚呢?」 疾風之介並不回答,只說道:「給我來壺酒!」跟著便進屋內去了。拉開盡頭處房間的紙門,只見三好兵部早已鋪好床,正端坐在上頭。 「怎麼這麼晚呀?」兵部說道。「你去看了船祭啦?」 「我雇船去看了。」 「噢!真闊氣哪!」跟著,兵部那老實的臉上又浮出一抹溫和的笑:「托你的福,我也總算把事情辦妥了。不久明智就會帶著大部分的軍隊離開丹波。聽說織田要在最近出兵播磨了。」 「播磨和赤松是不同的地方麼?」 「是呀!明智應該會參戰才對。這麼一來,丹波又要亂成一團了。」 「但那也不過是暫時而已呀!等到播磨一戰結束,明智不是又會回丹波去嗎?」 「在那之前,波多野就會成為丹波的霸主了。」 「別傻了!真是個井底之蛙哪,你是說單憑丹波這一群鄉下武士,就要和織田信長來一場相撲嗎?真要這樣,大夥兒全死定了。不要三兩下,就全被幹掉了。」 疾風笑了,那笑聲聽在三好兵部耳裡,似乎和平日大不相同。感覺上,聲音裡隱含著一種不負責任的殘酷。 「你不想去丹波了是嗎?」 兵部的口氣雖仍很溫和,但卻因慍怒而略微發顫。 「什麼?」疾風之介直盯著兵部,隨後又狂笑了起來,這在疾風是極少見的。 這種笑聲實在讓人厭惡!兵部心想。 這時,客棧的女侍送來了酒。 用碗喝幹了酒壺中的酒,疾風喘了兩、三口氣,又擊掌把女侍給叫來,要她再送兩、三壺過來。 三好兵部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忍不住說道:「喂!你今晚怎麼了?」 這時,疾風之介已將侍女送來的酒喝了一半了。 「我會去丹波的。別擔心!我佐佐疾風之介絕不食言!」他說。跟著,他又輕輕說道:「因為我喜歡打敗仗。」 酒氣一沖上來,疾風之介彷佛又聽到加乃的聲音。 他於是用兩手掩住耳朵,說道:「喂!三好兵部!陪我喝吧!」 「我不喝酒的。」 「什麼?」 疾風之介倏地站起身,但隨即又坐了下來,發出一陣空洞的笑聲。 兵部再次覺得這種笑聲實在討厭。這已是今晚第二次他這麼想了。 喝幹四、五壺酒之後,疾風之介卻又默不作聲。 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兵部,這時突然開口。 「喂!你是不是遇上什麼傷心事了?」 「沒有!」 「別瞞我了!你呀!像變了個人似的。」 「別傻了!」 「好吧!不問了。不過,你既然難過,那就陪你喝吧!」 說著,兵部從榻榻米上站起來,走到疾風之接口前坐了下來,搖搖酒壺,發現早已空了,便又叫女侍送酒過來。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事,反正我們就喝個痛快吧!」 兵部的話重重地刺激了疾風之介心中的一道創口。 「舞一會刀吧!我年輕的時候,心情一不好,我就舞一會刀,有時心情便會平靜下來。」 話聲甫落,疾風之介隨即應聲躍至背後,抓住了刀。而後立刻漂亮地拔出刀來,讓兵部吃了一驚。 疾風之介慢慢地舉起刀,畫個大圈後,怒喝一聲,手上的刀應聲砍下。這一刀砍了十郎太了!他心想。跟著,他又砍下第二刀。這一刀則是給加乃的。 這時,疾風之介的狂暴漸漸地轉為深沉的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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