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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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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前是曾因為一些事認識了佐佐疾風之介。」 女孩聽了恍然大悟,隨即將視線從十郎太身上移開,就這麼轉身離去,彷佛眼前已經沒有十郎太這個人似的。 十郎太還想過去和她說話。但不巧集合的號角在這個時候響了。 「你叫什麼名字?」十郎太追上前去,只問了這個。 「我呀?阿淩。」 女孩出奇爽快地答道。跟著就像散步一樣,蹣跚地向前方走去。 到這兒時,十郎太在部隊裡是殿后的,回去時卻是帶頭走。因為寫了墓誌銘,十郎太便自作主張地提高自己在部隊中的地位了。部隊才剛出發時,遠處又傳來了兩次阿淩呼喊的聲音。聽著那聲音,十郎太一面思索著阿淩所說的「命」。命,究竟是什麼?十郎太似懂非懂。 話說回來,疾風之介那傢伙是裝腔作勢、優柔寡斷的,女人究竟都看上他哪一點了?跟那傢伙比,我可是好得太多了。再怎麼說,我是絕對死不了的呀!在設樂原的草叢中,十郎太走得比平日更大模大樣。 三 這兩天城下的人一致預言說長筱城附近將會發生一場會戰。 於是深溝城中的人臉上都帶著一絲不安,大部分的人更因此沒法幹活兒。 而且,不久之後,在設樂原曾一度出戰過的松平伊忠的兒子又八郎家忠又領了半數的人回到深溝城來了,這件事也讓城裡的人感到十分地不安。詳細的情形還不清楚,總而言之,由於這回的會戰是前所未有的大會戰,據說為了怕有萬一起見,軍力特別分而為二,一參戰,一守城。 萬一我方在設樂原敗了的話,不出三兩天,武田軍就會將這座城給併吞掉。這種流言始終威脅著城裡的百姓。 當全城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時,加乃卻下定決心要離開深溝城。 加乃雖覺得對長久以來十分照顧自己的十郎太說不過去,但若不趁此十郎太出戰的機會逃走,以後恐怕再難有機會了。 十郎太曾說過,倘若此後一年之中沒有遇見疾風之介,就要她當疾風已經戰死了。加乃當時雖答應得相當爽快,但事實上這對她來說,實在是打擊太大了。 正由於加乃十分明白十郎太對自己的心意,那時她才沒法拂逆他的意思。然而,只要一思及見不著疾風之介,非得接受十郎太不可時,加乃便覺得絕望透了。 不論再過多少年,只要一直待在三河的話,肯定是見不到疾風之介的。她得主動找機會碰他才行。 加乃想到江北的阪本去。這個地方如今已是織田信長的部將明智光秀的領地了。一聽說這消息時,加乃心中就覺得阪本這個地方似乎隱含著特殊意義。 那是因為加乃曾聽疾風之介說過,他原是明智氏的一族,在明智城失陷時,他的家人就全都殉死了。加乃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疾風之介說這些話時的眼神。 當時疾風之介那一雙女人般清澈的眸子帶著一種著了魔的熱光,漸漸地狂暴起來。就在這時,加乃第一次被疾風之介深深地吸引了,被疾風之介的那雙眸子深深地吸引了。 想起這件事,加乃仍壓抑不住體內的激動。 當時加乃就覺得,以疾風之介的表現,日後他一定會再回到復興明智家的光秀那兒去的。她相信他就算不到三河,也一定會到明智家去。 因此,加乃覺得到明智光秀所在的阪本去的話,恐怕比到別的地方更有機會遇到疾風之介罷! 於是加乃對老磨刀匠林惣次提了這件事,說自己已決定要趁十郎太出戰時離開這兒了。 幸好,據林惣次說他有個遠房親戚也在阪本當磨刀匠,生意做得不惡,到阪本去的話也就可以去投靠他了。 「其餘的你就別擔心,好好地去吧,立花十郎太那兒由我來跟他說。」林惣次說道。「這男人苦頭吃得不夠多,讓他吃點苦頭對他也好。」 看來老磨刀匠對立花十郎太似乎也沒有多大好感。 在十郎太出戰後的第五天一大早,加乃就離開深溝城了。從盤纏到丫嬛,一切都由老磨刀匠為她一手打點。 當加乃正要離開熟悉的深溝時,街的那頭突地塵沙飛揚,有三騎騎馬武士疾馳而來。 馬上的武士全穿著戰袍,伏在馬背上,用馬鞭鞭著馬。 加乃相信那是前來報告設樂原戰況的武士。良久,她回頭望著他們。望著他們的背影,加乃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於是不斷地告訴自己,別再想十郎太的事情了,跟著便踽踽離去。 §十一、漩渦 Ⅰ 一 從天正三年春天一直到夏天,鏡彌平次漸漸變得不說話了。自從阿淩走了以後,很明顯地他就變得愈益狂暴了。動作若不粗暴些,他的心情便無法平靜下來。 有事沒事,他就到湖上去。而且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遠航。 他的行程通常都是這樣的。黃昏時領著二、三十條小船從湖的北邊出發,趁著夜色穿過湖面,翌日便到了安暴川的河口附近,接下來的一整天就待在那附近的蘆葦叢中,直到太陽下山時,才又啟程到沖之島附近的湖面上,看看有些什麼生意好做的。到了翌日早上,這才準備回航。 一發現有堅田的人護送的船隊經過,彌平次便站在船頭,端著下巴指揮他們行動,任風將頭髮往背後吹著。 這時他的手下阿松始終盯著他的臉,只要看到彌平次的下巴略為一抬,阿松便對四周像樹葉一般浮在湖面上的船喝令道:「進攻!」作為襲擊的信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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