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聲(49)_井上靖

四九

　　「也要毛巾吧？衛生紙這麼多夠嗎？寶寶的尿布呢？」

　　「請全部放進去。」

　　「奶瓶呢？」

　　「也要帶去。」

　　「還有，你們也應該準備一些食物。」

　　「能不能為我們準備飯團呢？」

　　「好的，因為還有飯，所以，我現在馬上去做。」

　　那位太太也跟著忙起來，慌慌張張地跑出去。

　　鏡史郎抱著小百合坐著，最近，小百合一直都由賈賈抱，而很少讓鏡史郎抱，所以，他覺得他已經很久不曾好好地抱過他所心愛的小百合了。小百合雖張開雙眼，但目光凝聚於一處而乖乖地讓鏡史郎抱著，她的一舉一動頗令他感到擔心。小百合的面頰摸起來很熱。據說她是流行性耳下腺發炎，而她的面頰的確有一邊腫得很奇怪。

　　「快一點！」

　　鏡史郎大聲地說：「快了，現在只要把奶粉溶化，裝進奶瓶即可。」

　　賈賈在正屋和別院間跑來跑去不久後——

　　「現在，沒有遺忘任何東西吧！我們走吧！」

　　她說，鏡史郎抱著小百合往外走。因為這裡是峽谷，所以，太陽已經不見了，但離黃昏時刻還有一段時間，有一點風，但並不冷。

　　「那麼，爺爺，請您別擔心，在這裡等候。」

　　然後，賈賈突然想到說：「錢！錢！」

　　鏡史郎從房間裡拿出一迭鈔票，賈賈就從其中抽出數張。

　　「全部拿去吧！」

　　「不用了，因為只有一、二天就回來了，像這時候，最好不要帶太多錢。」

　　賈賈說。她好像認為如果多帶點錢去，便會多住幾天院。於是，由賈賈抱著小百合，主人拿著小皮箱，而太太則提著包袱。

　　「那麼，我走了。」

　　「我也送你上車。」

　　「不，爺爺，請您留在這裡。如果讓您送我上車，您一定會想和我一起去——再見。」

　　賈賈走了。鏡史郎依賈賈所示，已在後院和將住院的小百合道別過了。鏡史郎一直目送著他們走下河灘、渡過橋面，走出河流對岸的路上。

　　車子已在路上等候多時，司機把行李裝上車，賈賈抱著小百合上車。

　　「爺爺拜託你們了。如果住院時間延長的話，我會請司機明天和你們連絡。」

　　賈賈對農家的夫婦說。

　　「不管怎麼樣，我明天都會來連絡。」

　　司機說。車子開動了。今天要走的路也就是昨天開過的路，沿安曇川行駛。路逐漸上坡了。

　　「天黑之前，能到京都吧？」

　　「沒問題。」

　　「路，你知道吧！」

　　「那位屋主已告訴過我了，只要越過一個半山頂，便會抵達堅田，而這一程要花四、五十分鐘。從堅田很快就能到大津，而從大津到京都路況很好，聽說三十分鐘就能到。」

　　「那麼，一個半小時就能到了，總之，請快一點，不過，如果搖晃得厲害也不行哦！」

　　賈賈一直看著熟睡中的小百合的臉，而且，為她一直睡覺而擔心著。小百合張開雙眼。

　　「不要緊嗎？你睡吧！」

　　小百合張開眼睛後，賈賈又因為她張開眼睛而擔心。

　　「有孩子真辛苦！」

　　賈賈說。

　　沿路上有一家像雜貨店的小店鋪。看到這家小店鋪，可見附近應有人家，但卻不見任何聚落。

　　路，漸往上坡且越發崎嶇，車子緩緩地攀行著。安曇川的流水如蛇之尾巴般越來越細，而最後從車子所駛的路中向下掉落。車子繼續行駛于杉樹林中。三十分鐘後，便到達半山頂，自此後路便呈下坡。在車未行至半山頂前便離開了安曇川。所以，一到半山頂，視野便開展了許多，車也沿著不同于安曇川的河流而駛。駛入第一個聚落時，賈賈吩咐說：「問一問路，比較安全。」

　　於是，司機下車，向村人詢問通往堅田確定的路。

　　「聽說再二、三十分鐘便能到堅田。」

　　司機說。聽到司機這麼說，賈賈松了一口氣。小百合仍閉著眼睛動也不動，不過，現在只是時間的問題了。只要再過一小時便會到達京都了。從這個部落出發，車子再度進入高原地帶，越過丘陵，行駛於山間。不久當又是下坡路，從遠方可看到一片湖面。太陽雖已下山，但白色的光線仍彌漫於湖畔附近，像極了春天的黃昏，而湖岸邊長滿的茶褐色枯蘆也籠罩在暮色中。

　　車將抵大津時，賈賈說：「再去問一次路，比較安全。」

　　賈賈罕有像現在這般小心仔細。

　　不久後，車子開進國道右邊的市區。雖然不知道那是堅田的市區還是大津的市區，但一看到派出所他們便停車。司機下車往派出所一走，不久後，二位年輕的警察走了出來，警察往車內探頭，對賈賈說：「緊急病患嗎？很嚴重嗎？」

　　「我想應該沒什麼大關係，但小百合從不曾這麼病懨懨過。有人說她患了急性耳下腺炎，但我不認為如此。我想帶她到可靠的大醫院治療。如果不需要花太多時間的話，我希望到京都，否則，大津也可以——小百合！小百合！」

　　當賈賈喚著小百合時，小百合張開眼睛，站在賈賈的膝上。

　　「啊！小百合，你現在有點精神了。」

　　「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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