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聲(48)_井上靖

四八

　　那一天，鏡史郎帶著司機，到附近的山野漫步。沿著安曇川溯溪而上，終於抵達川流急轉彎的地方，卻不見任何人影，也看不見魔鬼闖入的痕跡。相反地，只有和煦的春風吹著，柔和的春光散佈著，尤其登上農家後的丘陵向遠方眺望，更可看到無數小丘陵散佈，環抱一叢叢的竹林，丘陵與丘陵間的原野上，安曇川正如曲線圖般蜿蜒地流著。

　　「這地方很不錯呀！」

　　「是個很好的地方。」

　　「像這麼好的地方，不容易找到吧！」

　　「我也這麼想。」

　　「賈賈和小百合若也站在這裡遠眺彼處，她們也不會反對我們的想法吧！」

　　鏡史郎想以此地為永居之地，覺得除此之外不會有更好的地方了。

　　「好，我決定在這裡撫育小百合長大成人。」

　　「不過，還是問問賈賈小姐的看法比較好！」

　　司機比鏡史郎來得慎重，因為這一群人已經不能忽視賈賈的發言權。

　　但是，賈賈自從進入別院後，便一步也不曾離開。因為小百合情緒不好，早上起來後哭鬧個不停，所以，賈賈一刻都離不開小百合，小百合睡在棉被上也哭、被賈賈以外的人抱也哭、喂她吃東西也哭、抱她出戶外也哭。

　　小百合只喜歡靜靜地被賈賈抱著，所以，賈賈只好抱著她坐在地爐旁，從早至晚動都不曾動過，更別說到四處看看風景。

　　鏡史郎和司機為了吃午飯而一起回來，但是下午又出去了。午後，鏡史郎在丘陵的山麓發現泉水後，興奮不已。這裡也有泉水！鏡史郎的眼中已看到長成少女的小百合提著水桶來汲水的模樣。

　　「在這附近造一座停車場如何？」

　　司機因他的工作關係而提議，但鏡史郎根本不同意。

　　「在這裡洗車，倒也方便。」

　　「我才不要那樣的東西。」

　　因為鏡史郎的語調非常激烈，所以，司機面露悲傷。

　　鏡史郎和司機一起回到別院的時候，屋子裡面和剛才有點不同。一位中年女人探視著賈賈懷中的小百合，並把濕毛巾放在她的額頭上。

　　「怎麼了？」

　　「好像是發高燒！」

　　賈賈急得臉色通紅，看也不看鏡史郎地回答。

　　「發高燒？」

　　鏡史郎毛骨悚然地說，並想，這下糟糕了，此時，似乎是這家太太的女人說：「如果我早一點回來就好了，因為在那兒聊天，所以回來得晚了。」

　　又說：「這個寶寶發高燒，前年，我的孫子也是因此而死亡。」

　　聽到這句話後，鏡史郎更加戰慄了。

　　「怎麼辦才好呢？應該怎麼做呢？快說。」

　　鏡史郎叫喊似地說。

　　「無論如何，趕快看醫生。這個寶寶，是不是患了流行性耳下腺炎呢？」

　　「流行性耳下腺炎！？」

　　「好像是，你看，她的雙頰都腫起來了。」

　　「能叫得到醫生嗎？」

　　「必須趕到大津或京都去。」

　　當屋主太太說完後，賈賈慌慌張張地說：「那麼，把她帶到京都去吧！到京都要花多少時間呢？」

　　「坐車的話，不會太多，大約一小時半或二小時就會到。」

　　「那我馬上去。司機先生，請你馬上準備車子……到京都去，讓她住進最大的醫院——小百合，振作一點，再忍耐一下。」

　　賈賈說完後，鏡史郎也說：「只好這麼辦。」

　　「爺爺，請您留在這裡。」

　　「不，我也要去。」

　　「可是，與其大家一起去，還不如我去的好。我想，反正今天晚上是回不來了，我就陪小百合在病房裡過夜，爺爺，還是請您留在這裡，我想，現在我不能再侍候您睡覺了。雖然我們可以一起睡在病房內，但醫院不是旅館，他們是否願意讓您住在那裡也不知道，如果他們不讓您住在那裡可就麻煩了，屆時，您將成累贅，所以，您還是留在這裡等吧！對吧？司機先生。」

　　「是的！我也這麼想。」

　　司機也說，此時，那位太太對鏡史郎說：「這樣最好，還是這麼辦，你就留在我家裡等吧！」

　　語氣非常肯定。

　　聽到賈賈、司機和那位太太都極力贊成將小百合交給賈賈，而讓他在家等候的說法時，鏡史郎也自覺那是最好的辦法。他覺得如果照辦，小百合的生命才能得救，否則，小百合的生命將遭受危險。

　　「好，快去吧！我在這裡等。」

　　鏡史郎說。賈賈和司機立刻忙了起來，因為車子停在遠處的木材場，所以，他必須先去取車。

　　「我在對岸的路上等你，好嗎？」

　　「哪裡都可以，快點！快點！」

　　司機被賈賈催著出去。

　　「爺爺，請您稍微看一下小百合。」

　　賈賈把小百合交給鏡史郎後，就開始準備住院的東西。她把小百合的衣服，洗臉用具及日常用品等都裝進鏡史郎的小皮箱中。那位太太則在一旁幫賈賈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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