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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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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候的女子,可以為了愛人等了又等地長達五年,而且在詩中表現出思慕之情。因為聽到愛人回來的消息,她眼成穿骨化石般地盼著,一旦確定回來的不是愛人時,便又想念得半死,這才是真正的戀愛。像他們這樣整天膩在一起,稍微離別便離家出走想尋死,那算得上戀愛呢? 而被逐的男子則在放逐地吟誦詩歌,即使因為她而被判罪,也要等到被釋放後,將這一份愛情完成。 「混蛋。」 這一次的混蛋是對開車的年輕人罵的。此時,年輕人開口說:「我們真的很傻。」 他說得頗有道理,那是從不曾面臨垂死的傻瓜可能說出的話。 鏡史郎不知何時又睡著了。但因為路況不好,車子不時地搖晃,所以,鏡史郎常被震醒。雨勢已轉為激烈。 由於饑餓和寒冷,鏡史郎又醒了。此時,夜已褪,天已明而雨已歇,車子停在丘陵的背後,年輕男女二人在前座互擁而眠。本來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是兩具在日本海中獨自漂浮的屍體,但現在卻抱在一起睡覺。 「喂!起來,這是什麼地方啊?」 鏡史郎的聲音響起,年輕人於是起身環視四周說:「不知道。」 「你從何時開始睡著呢?」 「不知道。」 然後又說:「喂!起來吧!」 他搖晃女孩子的身體,但女孩沒有反應。看她的模樣,大概是昨天哭得太久太疲憊了,所以,現在正貪婪地沉睡著。 「這裡已遠離海了。但究竟是那一帶呢?」 「是那一帶呢?整個晚上不停地開車,才到這裡來的。」 「你究竟想開到那裡呢?」 「並不想到任何地方。」 「只是開車嗎?」 「是的。」 「真傻!什麼時候開始睡著呢?」 「不清楚。」 鏡史郎從車上下來後,便伸伸懶腰,腳踏踏地,他覺得似乎有一段時日未曾站在地面上了。當然,後面的車子染滿了泥土,停在露出石跡而顛簸的路中央。 鏡史郎走向後面的車,且探視靜悄悄的車內,司機抱著駕駛盤睡著了,而小百合和賈賈也在後座睡覺,由於座位已被她們二人佔用,所以,鏡史郎就在地板上坐下,以伏在小百合身上的不舒服姿態睡覺。 「起來吧!」 鏡史郎拍打司機座外的車窗。司機立刻驚醒,如剛才的年輕人一般環視四周,然後開門下車說:「這裡是什麼地方呢?」 說著將臉朝向鏡史郎。 「這正是我想問的。」 「我一點也不知道。」 「走吧!」 鏡史郎吆喝一聲前進。司機按喇叭示意前車開動,但前方的車子不等鏡史郎就發動了,本以為他們一會兒就會停下來,但終究是沒有。喂!鏡史郎向前大叫,但是,那二個年輕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路駛遠了。 喂!鏡史郎仍拼命吼叫,此時,賈賈在車上打了一個哈欠並以掌哈嘴,然後下車環視四周,說:「這是什麼地方呢?」 「不知道。」 鏡史郎不悅地回答,眼睛仍瞪著前方駛離的車子。 「沒關係!他們想怎麼樣就由著他們吧!我們還是找家民房吃早飯,然後好好地睡到黃昏時刻吧!小百合昨天晚上起起臥臥,亦不曾好好睡過。」 賈賈說。此時,司機說:「那樣子比較好。」 「我想,儘量在白天裡睡覺晚上開車,比較安全。」 「對呀!今後就這麼做吧!白天睡覺晚上開車,這方法不錯。」賈賈說。 「為什麼要那麼做呢?」鏡史郎問。 「我總覺得那樣比較好,雖然不知道為了什麼,但總覺得那方法比較好。我前幾次也有這種感覺,但該怎麼說呢?對了,是小心一點的安全感啊!雖不知所由,但我就是有那種感覺。尤其當感覺產生時便有事發生,諸如同夥的女孩被警察抓走——不過,只有我不曾被抓過。」 賈賈說。此時,司機也說:「賈賈說得沒錯,我頗有同感。當我感到危險而提高警覺時,必有警方臨檢,況且,我自昨天便有這種感覺。我想,我們還是避開大馬路,在晚上開車比較好……」 「嗯!果真如此,那麼,就那麼辦吧!」 鏡史郎立刻決定答應這二位忠誠部屬的建議。而且,昨天他自己也覺察到這股不安感卻不知所由,同時,不僅是他自己,連賈賈、司機也都覺察到這股不安感,可見,是該提高警覺的時候了,恐怕刺客已放行,而魔鬼也已注意到他們的行動,並在他們所到之處,散佈了為數不少的追蹤者。 車行約一小時後,不知不覺路已變得狹窄到只能容納一輛車子通行,並溯沿著溪穀而行。 「連一輛卡車都不曾遇過,這條路會不會是條死路呢?」 賈賈擔心地說,但是司機說:「我們再往前走走看,這個山谷並不如看起來那麼深。」 鏡史郎和賈賈一語不發,將此事交由司機處理。雖然心裡並非沒有不安感,但也只好將一切委任司機。司機雖忠誠且富情義,但也有一言既出絕不讓步的氣概。而且自昨天起,他越發凸顯他的這種氣概。 不久之後,賈賈大叫:「啊!那裡有戶農家,請停一下。」 「大概是吧!」 司機說著便停車了。 「我去交涉,爺爺,給我點錢。」 鏡史郎又拿出一迭鈔票,賈賈抽出了二、三張。正想下車時,小百合哭了,於是,她抱起小百合說:「那麼,我們一起去吧!」 「你也來吧!」 賈賈又對司機說。她的一舉一動看來非常有效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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