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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矯正沉淪的人心、革新紊亂的社會必須從此做起。亦就是說,必須讓人們瞭解汽車聲、起重機聲、救護車呼嘯聲、以及擴音器中傳出的狂躁聲,都是魔鬼們製造出來的叫聲,而人間所有的錯誤,都是自此而起。

  不過,鏡史郎心想,自己在言行方面必須更小心才行,因為只有心靈不帶有污穢的人,才能聽到神的聲音,而也只有這種人才會聆聽他所說的一切,並試著去理解我們周遭的可怕事實,甚至只有這些人才能成為他志同道合的夥伴,雖然這樣的人為數不多,但地球上總會出現一、二個吧!在這樣的人尚未出現前,自己必須堅強、忍耐,因為這將會是段長遠而晦暗、痛苦的日子。

  鏡史郎仍動也不動地躺在病床上。

  八點的時候,早飯已端來了。每天早上,幫他量體溫的那位不甚和藹的護士,用湯匙將湯一口一口地送入他口中,當她將湯一口一口地送到鏡史郎的嘴邊時,鏡史郎也乖乖地張開嘴巴把湯喝下去。戰鬥已經開始了。

  早飯過後,鏡史郎由護士扶起,先在床鋪上起了半身,隨後又走下床鋪,雖然全身仍疼痛不已,但慢慢地行走也未嘗不可,護士提醒他不必勉強,相反地,他卻默默地向護士搖手示意,表示不接受她的提醒。

  從洗手間回來後,一位中年的醫生正在病房裡等他。

  「你能走路了呀!不痛了嗎?」

  醫生注視著回到病床上的鏡史郎而問。鏡史郎在心裡默默地回答他,箭已經刺穿自己整個的胸膛,怎麼會不痛呢?只不過自己正強忍著痛苦呢!他看也不看醫生的臉就又躺回病床上了。

  醫生、護士都離開後,仁一接著走進來了。鏡史郎想獨處一會兒,但既然他來了,也就不能不和他說幾句話。

  「昨天晚上怎麼樣?睡得好嗎?」

  仁一問。這個傢伙竟問我睡得好否。鏡史郎開始生氣了,但他仍靜靜地注視著仁一,心想,這個笨兒子,一點都不知道敵人是如何地伺機傷害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父傷得有多嚴重。

  「據醫生說,今天幫您做了X光掃描內出血的檢查,結果並不嚴重,而且聽說您剛剛也下床自己走到洗手間,既然能下床走動了,大概不要緊了。發生車禍,竟無什麼障礙,實在太不可思議,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仁一說。鏡史郎仍注視著這個無知又可憐的兒子。

  「我希望今天就出院。」

  鏡史郎說。

  「今天,不可能吧!」

  「不,我想今天就離開這裡。」

  「唉!您就再忍耐二、三天,等腳痊癒再說吧!如果因此而斷了一隻腳,甚至因此而有生命危險,那您可就怨不得誰了。」

  這麼無知,真麻煩。雖然他仍不知道任何事情,但卻不能告訴他。因為現在這個時候,也許仍有人監視著自己和兒子,竊聽倆人的談話。

  仁一接著打開窗戶,頓時,魔鬼吼叫聲音也隨之變大了,他真是個會惹麻煩的笨傢伙。

  「關起來!」

  鏡史郎這麼說,他真想破口大駡他一頓,但他忍了下來,仍保持平靜。

  「要關嗎?讓空氣流通一下比較好吧!」

  「不,關起來!」

  如果仁一不關起窗戶,他也會親自去關,因為這樣地敞開窗戶,不知何時會再有流箭射進來。

  「關起來!太吵了。」

  雖然「太吵了」這句話並非意味著全部的事情,但鏡史郎只以太吵了這句話來涵蓋他心中所有的事,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對呀!是很吵,是不是吵得您頭痛不已?」

  仁一馬上把窗戶關上。

  「因為醫院位於市中心——這是我不小心疏忽了。您也許還不習慣這些車聲吧!」

  「是呀!是不習慣。」

  「是呀!」

  對於這一點,他是很溫順的,但他也只是溫順罷了,一點都不知道事況的嚴重性。

  ——你難道聽不出來那是魔鬼的吼叫聲嗎?

  鏡史郎很想這麼對兒子說,但卻不能說出口,因為這是句忌諱,一旦說出,姑且不論自己,連兒子都不知會遭遇到什麼樣的災難,或許二人最後所必須面臨的就是死亡,所以現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說出口。而且必須忍耐到敵人的情勢衰頹後,才可以說出口。

  「我現在就要去上班了,本來我今天想向公司請假的,但是,看到你目前的狀況,大概不需要再擔什麼心了,所以,我還是去上班吧!下班後,我會再來。」

  仁一說完就走了,留下鏡史郎獨自坐在病床上,以雙手透過睡衣撫摸自己的傷口,像只受傷的動物般正以舌頭舔著自己的傷口,痛的感覺已漸薄弱,於是,鏡史郎敞開衣襟檢查他的傷口,但不見一點傷痕。可惡!它是那麼地細微。而且它已經把傷痕都清除掉了,單就這一點,即可見對方是個不好對付的對手。

  正午前,鏡史郎被護士帶領到一間掛有第一內科牌示的房間內,接受年輕醫生的檢查。之後,又被別的護士伴著到X光線室去,接受全身各部的X光照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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