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37)_井上靖

三七

　　「你忘記的事情怎麼這麼多？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不再說話了嗎？」

　　聖子嘴巴還是不忘逞強。

　　「好！那就算了！」

　　尾沼再度折返身。

　　「奇怪啦？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的嗎？現在還來得及，我最後再聽你一次。」

　　尾沼並沒有回頭，逕自走了，倆人之間的距離越拉遠了。

　　望著他的背影，聖子覺到倆人這下子可以說是真正的情斷義絕了。斷就斷了！聖子悄然朝著公司的方向移動起腳步。

　　這天的部會，尾沼終於沒有出席。到傍晚的時候他才鐵青著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都不看聖子一眼，逕自處理起自己的工作來。

　　四、五天后，聖子接到一戶律子打來的電話。她說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想和聖子談一些話。聖子不屑於被叫出去，就叫她過來自己的辦公室談話。那次以後雖然遠遠看過一兩次律子，但聖子都回避著不想和她講話。聖子不是刻意回避，但律子也並沒有先開口。這次的電話卻是正式會面的要求。聖子一方面不想和她見面，另一方面卻想借機瞭解一下這倆人之間的關係是進行到什麼狀態。

　　中午休息時間，大家都到戶外去了，辦公室裡沒有其他人。聖子坐在辦公桌前，律子進來了。她說：

　　「上一次非常謝謝了。」

　　她點了一個頭——

　　「我這是特地來道謝的。」

　　「後來怎麼樣？」

　　聖子板著臉孔問。

　　「進行得很好。現在只差尾沼先生家人的這一關。」

　　律子的表情明朗極了。一點沒有先前那付懊喪的樣子。

　　「那好極了。」

　　「托你幫忙——不過這件事情希望你暫時不要向同事們透露。大家知道了，七嘴八舌的總是不好。」

　　律子以快活的口氣說著這些。

　　「預定什麼時候結婚？」

　　「還沒有談到這一點。讓他同意，這已經不簡單，暫時這樣我就滿足了。我盡說一些自己的事情，真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怪我，好嗎？」

　　聽著律子的話，聖子覺得這個人也真不上路。她立刻想到今天就該把英輔叫出來，和他談談結婚後的計劃。不這樣，這日子怎麼過？聖子有著這樣的感受。

　　§十

　　櫻花匆匆謝落，短暫的陽春已過。溫煦的微風和絢麗的陽光告知初夏已經來臨了。

　　四月終，聖子請了三天的假，準備做一次小旅行。她並沒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想一個人隨便走走。以往，不管一天或兩天，只要能有較寬裕的自由時間，她馬上就會想回家鄉新潟去的，這次的情形卻有所不同。她想走走未曾去過的地方，過過幾天不受任何羈絆的孤獨的日子。

　　那次以後，聖子都沒有再和尾沼交談過。沒有和尾沼交談，這倒不怎麼覺得痛苦，但想到好端端的感情，弄到這樣的結局，聖子每次都不免神傷起來。人的感情為何如此複雜？

　　同時聖子一直也沒有和英輔見面過。其間英輔來過幾封信，也打來過幾次電話，聖子始終也提不起精神和他見面。雖然如此，她覺得倆人的結婚是勢在必行的了。和英輔的婚事，現在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推翻？

　　英輔多次要求和她見面，實際地談談結婚的事情，但聖子總是找一些藉口，再三的延宕。反正已經決定結婚了，還有什麼好急的——這是聖子的心情。事情等到自己由尾沼受到的創傷痊癒了之後再說也不遲。

　　英輔在電話裡多嘮叨幾句，聖子就惱火起來。雖然她沒有用言語表現出這種情緒，但這可由她的口吻聽得出來。

　　「我答應都答應過了，結婚等到秋天或者是年底又有什麼關係？你這麼急幹什麼？難道非這麼快結婚不可？」

　　聖子也說過這樣的話。

　　「年底不是結婚的季節。」

　　「那秋天不行嗎？」

　　「如果要在秋天舉行結婚典禮，也該開始有所準備了。」

　　「可是現在才四月份哪。」

　　「雖然說四月份，這已是四月底了呀。剩下五、六、七、八，祇有四個月了。」

　　「真會猴急——那就到五月份再說吧。到了五月，我們再連絡。」

　　聖子說。結婚既然已經成了定局，聖子更想來一次婚前最後的旅行。她也認為這是她應有的權利。

　　聖子向經理申請三天的休假，獲准的當天她就到東京車站買好了前往京都的快車票。

　　出發當天的早上，聖子穿好訂制的新洋裝，同時提了新皮箱。旅費她準備以這一年來的儲蓄來充用。只要不太浪費，這個數目應該足夠的。

　　在東京車站搭上快車，心情的確非常爽快。這是生平第一次的自由旅行。

　　聖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開始就靠著窗口，眺望窗外的風景。書本她一本都沒有帶來。她每一次返鄉，都有在來回的火車上各讀一本書的習慣，這次她一開始就決定不在車上讀書了。

　　車過橫濱不久，窗外風景漸有鄉村風味，海邊小丘上一整片嫩葉綠油油的，非常美麗。

　　聖子在沼津買便當吃了。除此以外，其他的時間，她都出神地望著車窗外的風景。聖子想：由第三者看來，自己是不是一個喜歡孤獨的姑娘？實際上，她眼裡看著風景，心裡的心情冷漠的很。好像風景所給予她的只是一些冷漠的感覺。

　　剛過靜岡的時候，聖子覺得睡意襲上頭頸，她睡了一段時間。到達濱松車站的時候，她醒了一下，卻很快又入睡了。

　　列車快到豐橋，這時候聖子醒了。睡得太熟，她對周圍的人都覺得不好意思。

　　看看手錶，到達豐橋還有一刻鐘左右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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