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36)_井上靖

三六

　　「好。」

　　聖子乖乖地聽從了他的話。

　　倆人挑著走在汽車較少的辦公大樓街。天氣很好，不熱不冷。聖子想到已有很久一段時間沒有和尾沼如此散步了。

　　「聽說你要和一戶小姐結婚了？」

　　聖子下了決心似地問道。

　　「嗯。」

　　尾沼悻悻然點頭。

　　「上次旅行的時候，你們一起過夜了？」

　　「嗯。」

　　「什麼時候結婚？」

　　「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

　　「結婚你還是會結的吧？」

　　「以目前的情形來說是這樣。」

　　「你何必以這種態度來說話？」

　　「事實如此。以目前的情形來說好像是非結婚不可。不過這還不是最後的定論。」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事實上我還沒有結婚。」

　　「你是想結婚，所以才答應人家的吧？」

　　「一個人不想結婚，也有非得結婚不可的時候。」

　　「結婚是人生大事，可以這樣視同兒戲嗎？」

　　「你會這樣想的吧？我也這麼想。可是，一個人有時候也會做出荒唐的事情來的呢。出乎他本人預料——後來當然立刻會後悔，不過當時他並沒有這個自覺。」

　　「尾沼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這我倒想問你。你不是有事情找我的嗎？什麼事？」

　　「你想結婚，你就去結婚——我只是要告訴你這一點。」

　　「這是你的意見，是不是？」

　　「……」

　　「人家拜託你對我這麼說——對不對？」

　　聖子緘默著。

　　「真沒想到。你這個人，只要人家拜託，什麼事情都可以答應，立刻照辦——沒想到你竟是這麼一個人了。好吧。那就謝謝你的意見啦。」

　　尾沼悻悻然說道。

　　「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旅行過夜，答應結婚——這都是你自己做的事情，換做別人，也會建議你結婚的啊。」

　　聖子抑壓著幾乎要哭出來的情緒，勉強說著。

　　「是嗎？我還以為只有你是與眾不同的，算是我看走了眼。呃，你是來勸我結婚的囉？麻煩你了，我也知道了，謝謝。」

　　尾沼調侃一番。

　　「你說話也不必這樣。我只是散散步，順便走到你的公寓去的。你也不用謝我了。」

　　聖子的話也有對抗的意味。

　　尾沼的步伐越來越快。聖子也只有疾步跟著。她後來忍不住說了。

　　「你不能走慢一點嗎？」

　　「快？這還是我普通的速度哪。連走路的速度，我們都不能一致了。」

　　尾沼不耐煩地說。

　　「你以前走路沒有這麼快，最近才變這樣的。走路匆匆忙忙，莽莽撞撞，我最討厭這樣的人了。」

　　「我這還是忍耐著放下腳步的哪——你許婚的人最近怎麼樣？」

　　「沒有怎麼樣。」

　　「你們會結婚的吧？」

　　「已經訂婚了。」

　　「什麼！？」

　　尾沼霍地停住腳步——

　　「訂婚了！？許婚變成訂婚了？」

　　似乎都要吵架的樣子。

　　「本來就有許婚的關係，這有什麼不對？」

　　「你少說謊。你說你和人家許過婚，事實上並沒有這種事情。那一次我和三田兄喝酒的時候，我問過他了，他說實際上沒有訂婚。」

　　「可是我現在訂婚了。」

　　「不是現在的問題！我說的是以前！你對我說謊了！」

　　「說謊？我說出的謊話還多著呢！」

　　「好！你既然如此，我也要我行我素了。你回去吧！現在就回去好了！」

　　尾沼鐵青著臉，氣得聲音都顫抖起來。

　　「回去就回去！」

　　你來我往，聖子也板起了臉孔。

　　「你回去吧。我們到此為止。照你的建議，我會和一戶律子結婚的。」

　　「你也不用推給我了。你難道還要等我建議？事情不是你們自己早就決定好的嗎？」

　　說畢，聖子很快地轉身過來。她是怕面對著尾沼，她會忍不住那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聖子大步走著剛才來時走的路。

　　才走幾步路，聖子被尾沼叫住。她想不理他繼續走自己的路，但覺得路人在朝自己看著，於是只好扭頭過來。

　　尾沼怒目圓睜地——

　　「忘了一句話。我永遠不和你說話了。現在是最後向你說的。」

　　「好哇！我也不會跟你說話了。除了公司裡的事情以外，請你不要對我開口。」

　　「不管公事私事，我絕不和你說話。」

　　「好啊！」

　　「我連話都懶得跟你說。你這個人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聖子啟步，尾沼也走起路來。

　　「我們應該說再見了。你今天的態度也太使我失望。你先走啊！」

　　「好！」

　　尾沼邁起步來。

　　「怎麼了？你為什麼往那一頭走？公司不是在那一邊啊！」

　　「不是在那一邊？」

　　尾沼停步了。他好像有些昏頭轉向的樣子。

　　「你告訴經理，部會我要遲到了。」

　　「我不幹，你的事情我才不替你辦！」

　　尾沼邁步過去了。今天是怎麼跟著他出來散步了？聖子開始後悔。事態越來越嚴重，可能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沒想到，尾沼又折返回來。

　　「還有一件事情忘記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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