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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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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回去吧。」 英輔說著站了起來,聖子也跟著準備起身。她剛站起來的時候,不覺腳下一陣踉蹌,雙腳被白砂絆得幾乎要倒下去了。 聖子感覺到英輔一隻粗獷的手臂倏然伸過來抱住自己的上半身。她站穩之後,急忙用雙手將他推開。英輔仍然抓著聖子一邊的胳膊—— 「我要和你結婚。答不答應,請你現在就給我一個明白的答覆。」 他問道。聖子在不自然的姿勢之下,喘著氣,默然不語。 「你是不是仍然喜歡尾沼多加志?」 英輔重又問道。 聖子微微搖頭。起碼現在她是討厭著尾沼的。不過這也是她的違心之論。嘴巴可以說討厭,但搖頭這就要使人躊躇了。 「那就好了。」 英輔說著,突然使勁擁抱住了聖子的上半身。 「不要!」 聖子尖叫著掙扎,但身子已在英輔的懷抱裡了。她左右甩著臉孔,企圖閃避英輔正面的攻擊。 「看樣子,你還是喜歡著尾沼的了。」 英輔又說了。聖子掙扎著要脫離英輔的擁抱,英輔於是將手臂的力氣鬆弛下來,聖子恢復了自由。 「我知道了。你還是喜歡尾沼的。」 英輔表情木然,欲振乏力地呆立著。倆人之間隔著三尺左右的距離。 「沒有的事!」 聖子斷然說道。聲音清晰的程度連自己都感到意外。尾沼多加志這種和一戶律子一起去玩的男人,誰會稀罕他,聖子心想。她彷佛可以回想起在上野車站看到的尾沼的神態。和律子在一起的尾沼的印象,只能帶給聖子憎恨的感情。 聖子向前踏出一步—— 「英輔哥,我接受你的求婚。」 她說了。 「什麼!?你答應和我結婚了?」 英輔驚喜的叫聲傳到聖子的耳朵裡來。他的手這會兒溫柔地搭到聖子的肩膀上來。 「有人會來哪。」 她一說他立刻就退後了。 「哦……」 幾乎要感激涕零的聲音。 「太好了!你要跟我結婚——真的哦!」 說著,他自己先向前走去。聖子在他背後隔著一段距離跟著走了。 來到神祠的附近,看到一些在春夜的海岸上散步著的人們。其中有情侶,也有幫著孩子的一家人。 倆人默默地走在學校旁邊幽靜的小路上,然後踏著緩緩的下坡路往街心走去。 §八 關於對英輔允諾結婚的事情,聖子並沒有對母親親口報告。這個結果,橫豎他自己立刻就會向母親傳達的吧。 聖子在家裡過了兩夜之後,很快地又返回了東京。英輔曾經也以電話相邀,要和她一起回東京,但聖子找個藉口,婉拒了。已經答應了婚事,拒絕一些小事,這又有何不可? 回到東京,再度上班以後,聖子覺得尾沼多加志這個人已經成為遙遠而無緣的存在了。為何一時對他迷戀得那麼深?聖子心裡常常思量著。 聖子和尾沼的視線偶而也曾交會,雙方都是何等冷峻而又排斥的眼光!聖子曾經也有過這份衝動——「那天後來去了哪裡?」但她始終無法啟齒,問出這句話來。尾沼本身也絕口不提上野車站碰面的事情。「嗨!」後來再一次見到面的時候,他含糊地只喊出了這麼一句招呼。聖子覺得他就像是個既陰險又狹黠的人。 由新潟回來的第三天,聖子看到尾沼和一戶律子相偕下班,一起走出公司大門的倩影。聖子稍隔著一段距離,從倆人後面走出公司後,朝著和倆人不同的方向走了。這不是她回家的路途,但她不得不這樣做。 回到東京之後,約莫過了一個禮拜的時間。這一天聖子接到英輔的一封來信。五、六張信紙上寫滿著密密的細字。這是聖子第一次接到英輔的情書。信上盡是英輔如何熱愛她啦、多早以前就開始思慕她啦這些纏綿悱惻的文字。結婚都允諾了,這個節骨眼上幹嘛還寫這種情書過來?聖子為英輔這種脂粉氣的表現,心裡有些不愉快。 英輔在信末寫著,今後希望每星期有一次一起吃飯的機會,以便共同討論計劃將來生活的問題。 過兩三天之後,英輔寄來第二封信。每日等待回信,為何不曾接到?這次的是這類埋怨的文字。 聖子接到這第二封信之後,為英輔寫了第一次的回信。這是一封完全公事化的信件,聖子自己都不想否認。 既然急欲結婚,這個日期究竟訂於何時?結婚儀式要在東京抑或在新潟舉行?結婚典禮願能儘量簡化,能否同意?據聞有開設運動器材專門店之計劃,此店座落何處?規模如何?從事人員人數幾許?店面與居住場所是否一體?抑或分開?她逐條列出這些項目,要英輔一一詳細答覆。 聖子寫完信重讀一遍之後,幾乎想把信撕掉,又想既然寫都寫了,還是寄出去再說。為什麼寫出的信會這樣的索然無味,聖子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哪裡像是給未婚夫的信,簡直是詰問狀一紙嘛! 將這一封信寄出之後,同一天中午休息的時候,聖子接到一戶律子打來的電話。 「梓小姐嗎?我是秘書課的一戶。今天下班之後,給我一點時間,我們喝杯咖啡談談一點事情行嗎?」 律子說。 「談什麼事情?」 聖子問了。喉嚨有點乾澀,嗓門有些不自然。 「我想當面跟你談談。電話裡不方便說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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