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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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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小姐,你來一下,我要和你談話。」 尾沼隔著辦公桌大聲喊了過來。 「這好像是要找人決鬥的口氣嘛!」 旁邊有人這麼說,周遭的人都譁然大笑起來。 聖子站立起來,跟著他來到有各種形狀花壇的中庭來。 「你前天和昨天都沒來?」 聖子溫柔地說。 「睡不著覺!」 尾沼面有慍色地回答。 「試試安眠藥怎麼樣?」 「吃安眠藥就能睡覺,這還能算真正的失眠嗎?安眠藥怎麼吃,我都睡不著覺。除非吃它個一兩百粒……」 這個說法有一點自暴自棄。尾沼還真的鐵青著臉。 「你別嚇唬人了。」 「你以為我在嚇唬你?」 尾沼每一句話裡都有刺。 「讓我再問個清楚。你上次說的許婚的人——確實有這麼一個人沒錯?」 「是啊。」 聖子點了個頭。不管這種承認會帶給他何等殘酷的打擊,一旦說出來的話,豈可隨便撤回? 「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提過?」 「我不是不提,而是沒有機會提……」 「好,我要見他!讓我見一次面吧。」 「見面?和誰見面?」 「當然是你這位許婚的人呀——真絕,這個年頭兒還有父母許婚這種事情……」 「見了面又要怎麼樣?」 「見了面以後的事情我還沒有考慮。反正,我一定要跟他見一次面就是了。希望你幫我安排見面的時間。」 聖子緘默著不說話。見面?要讓他見誰? 「我明天給你答覆。」 聖子回答了。明日答覆——這樣的拖延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你連讓我見個面都不高興嗎?」 「不是不高興——而是,我覺得得先問問人家。人家說不定會拒絕哪。」 「為什麼要拒絕?難道心有愧疚不成?」 「我怎麼知道?」 聖子在不知不覺中也氣惱起來了。你這樣光火,我就不能氣惱嗎? 「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見面!」 尾沼傲然地說。男人為什麼這般喜歡表現威風?聖子心想。 「你真好笑。」 「什麼事情好笑?」 「這樣表現威風嗎!」 「我哪裡有表現威風?」 「你明明在表現威風嘛!」 「是嗎?」 尾沼突然變得很消沉。同時「啊——」地呻吟了一聲。 看見他這般鐵青著的臉,聖子的心情起了變化。由於自己提起許婚的事,使他陷入這般消沉的心境中,說起來的確也可憐。愛憐異性,這是她第一次的經驗——不能不說有著一些陶醉感。 「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面?」 「……」 「見了面,我也不會亂說話。只想問一問他對你的愛情是不是很真摯?如果這個愛情很真摯,我就退陣。我當然只有退陣,除此以外還有什麼辦法?」 「……」 「讓我見個面吧。越早越好。」 「那……兩三天內我帶來好了。」 聖子說。她認為若不這麼說,尾沼很可能情緒又會激昂起來。 「要帶來?那……你還是真的了?」 尾沼憤然睨視著她—— 「好!帶來吧!我會見他的!」 說畢,尾沼自己一個人走了開去。 聖子追上兩三步,尾沼霍然掉過頭來—— 「不要來!」 怒吼似的叫喝。看到這種態度,聖子對尾沼又覺得反感起來。誰稀罕跟你結婚! 就因為這樣,一直到下班時間,聖子的心情都很憂鬱。對尾沼她到底是愛著的,還是討厭著的,連她本人都弄不清楚。下班的時候,她對尾沼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就走了。聖子起先還有意思對他打個招呼,可是看到尾沼目中無人地站立起來先走出去,她就也賭氣地由他背後擦身而過,逕自踏上了歸途。 走出公司門口,她漫無目的地走起路來。不管到哪裡,她只管走著路就是了。 路上,她看到一家香煙鋪門口紅色的公共電話。她停步下來,從手提包裡找出英輔前些時候給過她的名片,打了個電話。電話先由總機接到,英輔很快就出來應聲了—— 「嗨!什麼事?真不簡單,你會打電話給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英輔的聲音聽起來這般的親熱。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我只想聽聽你的聲音。」 事實上也是如此。她沒有什麼事情,只想打個電話看看而已。和他聊聊,自己這份納悶說不定會得以解除。 「一起吃飯如何?」 「吃飯?好啊!」 興奮的叫聲透過電話傳來,聖子感覺了一陣耳鳴。 「今晚本來有個討論會——現在這個也不管了!」 「如果你有事,我們改天再說好了。」 「不!我馬上就來!反正這種會不是挺要緊的。」 他突然說—— 「請等一下。」 話筒傳來對方一些嘈雜的聲音。 不多一會,英輔明朗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同事們對我開玩笑,纏著不放嘛。好,我們回頭見了。」 電話被切斷。見面的地方還沒有約好就把電話切掉——聖子搖了搖頭。她重又打一次同樣的電話號碼,叫出了英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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