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5)_井上靖_學達書庫

五

　　「工作辭掉了，你爸爸一定很擔心的吧？」

　　想起英輔父親的臉，聖子說。

　　「父親？這個我也不清楚。他大概早已看破了的吧？」

　　英輔說得好像是別人的事情一樣。

　　走到剪票口附近。聖子往那邊放眼一看，企圖找出母親的人影。一會兒她就找到從木柵探出半個身子正在揮手的母親伸子。聖子離開英輔，快步走上前去。

　　「你好不容易回來了！」

　　母親望望一年未見的女兒的模樣，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聖子覺得母親果然蒼老了一些。

　　三人從火車站前面搭上公共汽車。一年前還覺得相當熱鬧的站前街景，現在由東京過來，看起來是這般的蕭條。這大概也不是由於入晚的緣故吧？

　　車過萬代橋的時候，看到倒映著河邊住家燈火的寬大的信濃河，聖子更有了自己已回故鄉的感覺。故鄉的景色畢竟又靜又美，回到故鄉來，這還是對的了。

　　在銀行門前下車，三人彎過兩次巷道。她家門前是一條簡陋的巷道，自家的店面看起來又是這般的簡陋狹小。這店面以前不是還大一點的嗎？

　　「是不是店裡擺的商品少了？」

　　跟著母親穿過店面走近屋裡的時候，聖子問道。

　　「比以前還算增加很多呢。生意的量也增加許多。現在我們請來了一位名叫美代的小姐看店，人手才勉強夠了。還有你英輔哥常來幫忙，我們真是要謝天謝地的了。」母親說。進入店裡的時候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在掃地，她大概就是叫做美代的吧？聽母親說，美代小姐的下班時間每天規定在晚間八點，今天是請她特別多留下一個鐘頭看店的了。

　　聖子剛走進吃飯間，鄰家酒鋪的老闆娘來到店裡。

　　「聖子小姐，聽說你回來了！？」

　　粗雜的大聲傳過來。不曉得美代在如何對答，聖子來到了店面。

　　「噢！？聖子小姐，你變得這樣漂亮了！」

　　酒鋪老闆娘驚叫起來——

　　「真像是電影明星嘛！」

　　從頭到腳仔細打量著聖子。被人家這樣讚美，聖子心裡當然高興。就算這是客套話，聽起來心裡還是挺舒服。

　　「和電影明星花村茉莉江很像。」

　　英輔從旁說道。

　　「你少來。花村茉莉江聽到怕會哭起來哪！」

　　「真的！你本來就和她像極了！」

　　「你少來這一套！」

　　聖子雖然嘴巴否認，但是心裡也不是沒有高興的心情。

　　這時有客人走近店裡來——

　　「請進！」

　　英輔突然叫出大聲，為要招呼客人，從聖子和隔壁老闆娘身邊走了過去。美代原來也準備上前接待客人的，卻停下來站在那裡不動。她好像是被英輔的氣勢壓倒了似的。隔壁的老闆娘留一句「回頭再來聊」，走了。

　　聖子又回到吃飯間來。

　　「英輔哥真的在我們家幫忙？」

　　她對著在廚房工作的母親問道。

　　「是啊。他很久沒有來，大約一個禮拜前，他忽然過來，那時候我因為正要出去，所以請他看家。據美代小姐說，偏偏這一天生意特別好，英輔他就見義勇為，大大地幫了一場忙。或許他認為這種生意有趣，從此以後他每天都來幫忙了。」

　　「真是個怪人——難怪他會被公司免職了。」

　　「他有沒有告訴你什麼？」

　　「他並沒有說得很清楚，反正被人免職就是了。」

　　「他沒有提起打人的事？」

　　「打人？打誰？」

　　「公司總經理……」

　　「打了公司總經理？真要命！那麼還是有被免職的原因的囉！」

　　「你不能對英輔提起。他好像是不願意讓你知道。」

　　母親正色地提醒她。

　　晚餐早已準備好，溫一下湯就可以進餐了。英輔、母親、聖子和弟弟亮一四個人一起圍著餐桌。餐桌上的話題都離不開聖子在東京的生活這件事情。英輔畢業自東京的大學，現在也常到東京，所以他是完全瞭解聖子所說的一切的。母親和亮一則由於不很瞭解最近東京的情形，所以好奇而認真地傾聽著聖子所說的一切。

　　晚餐既畢，輪到美代吃飯的時候，英輔又到前面看店去了。聖子在屋裡聽得到英輔對待客人的態度還真不錯的呢。

　　美代於九點鐘下班，英輔則在十點鐘時回去了。

　　英輔於臨走的時候，這麼說了——

　　「我明天還會來。你可不要把我免職哦！」

　　「我不會把你免職的，只要你不打人……」

　　聖子笑著說。英輔卻大大地吃了一驚——

　　「要命！連東京的柳井家都得到了消息？」

　　他搔了搔自己的頭。

　　「那當然！惡事傳千里，這句話你沒有聽說過嗎？」

　　聖子故意唬他一下。

　　「明兒晚上我請你吃螃蟹。我認識一家很好的店。你的時間要空給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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