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井上靖 > 天平之甍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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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唐招提寺工程正在進行的時候,天平寶字元年七月,大伴古麻呂為參右左大辯橘奈良麻呂等的廢立,事敗,下獄杖斃,這也算是他應得的下場。次年,天平寶字二年,造渤海國使小野國田守歸國,初次傳聞唐土的大亂,同時也得到清河和仲麻呂等漂到安南,十余人生還長安,現在兩人同留唐為官的報告,詳情雖不得而知,但生還者只有十餘人,而且都已到了長安。普照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便對業行的生存斷絕了希望。既然生還者只有十餘人,其中不可能有這個衰老的僧人,而且經卷都已損失了,也不可能想像業行還會活著。 在得到消息的那天,普照遙祭了業行的亡靈,並發願在城外路邊種植果木,作為對業行的供養。他記得長安城的九街十二衢,兩邊都種著榆樹,認為在奈良街上,也應種上果木,使路上行人,夏天可以避蔭,秋天可以觀賞。 普照這個願望,不久就實現了。六月,上奏許可。這一年中,他每有餘暇,便擔當種樹的事務。 遣渤海使小野國山守的回國,不但給普照帶來了對業行的絕望,同時也給普照帶來了一個甍,上面寫明送給日本僧普照,只知道是從唐土經渤海送到日本,卻不知道到底是誰送來的。 甍是安裝在寺廟屋脊兩端的鴟尾,這帶來的是一件古物,已有一條很粗的裂縫。普照依稀記得這鴟尾的形狀,好象在唐土什麼地方見過,可是左思右想也想不起來,是在入唐初期度過兩年多光陰的洛陽大福先寺,還是以後長期住過的長安的崇福寺,或者是鄖山的阿育王寺,總之是見過多次的,也許見過的不是這個鴟尾,只是形狀與它相同罷了。 他也想不出是誰把它送來的。如果是唐人,大概不會特別送這樣的東西來。在唐相知的日本人已只有玄朗和戒觸。不管是誰送來的,看著這個從大亂的唐土,經過渤海送到日本來給自己的這個奇形怪狀的瓦制物,總不禁在心裡引起很大的感慨。 這鴟尾在東大寺普照住屋門口放了好久,直到第三個月,才由普照送列唐招提寺工程司藤原高房的地方。 唐招提寺主要建築物大體落成,是在天平寶字三年的八月。普照每次到招提寺,總是抬頭望望金堂的屋頂,在這屋脊的兩端,就安裝著他送去的那唐式的鴟尾。 次年,天平寶字四年二月,菩提仙那向他的弟子們作了最後的遺誡,口裡念著阿彌陀佛圓寂了,享年五十七歲。緊接著菩提之死,道璿示寂,享年五十九歲。與道璿有交誼的真備,寫了道璿的行狀。在最澄的《內證佛法相承血脈譜》中曾引用其文,有「和尚誦『梵綱』文,誦聲另另可聽,如玉如金,發人善心,吟味幽昧,律藏細密,禪法玄深」之句。後世視道璿為華嚴宗初傳和禪宗第二傳的祖師。與道璿圓寂同日,首創聘請律師,派普照、榮睿去唐的隆尊,也遷化了。 鑒真圓寂于唐招提寺落成後的第四年,即天平寶字七年的春天。弟子僧忍基,夢見講堂棟樑折斷,驚醒過來,認為這是師父行將遷化之兆,便召集眾弟子,為鑒真畫像。是年五月初六,鑒真結跏趺坐,面西而寂,享年七十六歲。死後三日,頭部尚溫,因之久久不能入殮。 次年,八年,朝廷遣使去揚州各大寺。各寺僧眾,都身穿喪服,面東三日,志哀悼之意。在鑒真長期居住過的龍興寺,舉行了大法事。後來,龍興寺被毀於火,但鑒真住過的房院,卻沒有燒掉。 這一年,新羅使節金才伯來朝,他受經渤海國到新羅的唐敕使韓朝采的委託,詢問前由唐經渤海國歸日的日本留學僧戒融,已否到達。從這件事判斷,戒融大概已改變了不重回祖國的志願,可能在什麼時候已回到了日本。另有一個史料,可以視為戒融回國的佐證,在古籍記載中,曾謂天平寶字七年,有僧人戒融,偕一優婆塞自唐乘遣渤海使船經渤海回國,在海上遭遇風暴,船師以優婆塞投海雲。 普照歿年不詳。戒融的消息傳來時,他可能已經死了,如那時尚在人間,則已年近六十了。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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