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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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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這句是真心話嗎?」 「……」 「你啊!真是胡說,討厭。」 她毫不客氣地說,三田村並未作任何表示。對於深雪的責備,他自覺在心中產生了一股甜蜜感。 「在這世界上有著可說與不可說的事情。」三田村說。 他自覺對這句突然脫口而出的言詞十分滿意,自以為實在太好了。深雪不理會他的話,繼續說: 「將第三件告訴你好嗎?」 三田村想:還有啊?聽深雪的說法,這次似乎比前二件還可怕呢! 「第三件是什麼?」 此時,深雪的臉微微離開三田村胸膛,抬頭看看三田村說: 「因為這樣說你,你太可憐了,所以我還是不說的好。」 「你可以說出來,到底是什麼事?」 「我不說。」 「為什麼?」三田村說。 「你擔心嗎?」 「一點也不。」 「你還在逞強,若是這樣,我可要說了。」 然後,深雪噗哧地笑了,她說: 「我饒了你吧!」 三田村對此並無把握,便堅持要她說出來。 兩人回座,但是在三田村內心裡卻出其意料地不安,他擔心她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第三件謊言。當她說出第一件:三田村並非會與葉村約會的人。他當然並不以為嚴重,回座後,這句話重新出現在三田村心中,使他頓覺十分不安,以另一個角度來看,她所說的,似乎在指責自己一些不尋常的事情。 「第三件是什麼?」 三田村不顧一切地再度問著。 「啊!你還拘泥於這件事啊?!」 「對,因為這並非無所謂的事啊!」 三田村雖然以玩笑說出,但是心中並不認為這事好笑。 「我不告訴你。」 「為什麼?」 「因為世界上有可說與不可說的——剛才你不是說過了嗎?」 深雪輕輕地笑了。三田村聽了深雪這句似是玩笑的話語,當她笑出的剎那,三田村不由得注視著深雪,她在黑暗中微微地透出豔麗的光彩。三田村想,在黑暗中,深雪的眼眸是否發亮地看著自己呢? 她知道!三田村想,她必定知道!曾經數次想過深雪是不是已經看透自己?但是,每次都能立即打消念頭。但是這次無法再有打消念頭的心情,他想,自己這個人、自己所做的一切事,已經被舟木深雪透視,不僅是第三件謊言,她必定會指責第四件、第五件,以及無盡的謊言吧! 抬頭可以見到小燈泡放射出微光,僅僅照著桌上的煙灰缸、洋酒杯等。三田村喝下幾杯白蘭地,當杯中物一空,不知何處監視著這兒,服務生立即端來白蘭地酒。 「你在想什麼?」深雪問他。 「沒有啊!」 「你已經很久未開口說話了。」 三田村想,或許如此吧!他說: 「在這裡實在很奇怪,使人有安定感。」 「對!但是請你不要在這裡想姆拉比約夫的事情。」 三田村心中一震,重新坐正,看著豔麗而帶著黑暗的可怕感的那一端,他說:「我們出去吧!」 雖然不清楚一杯白蘭地的價格,在付帳時他覺得相當昂貴。 在夜總會前搭車直驅飯店,自大樓中央入口處走進,在唯一由飯店專用的電梯前,三田村才得以在明亮處看著深雪,她的臉頰因為喝了酒而微紅,使得三田村不得不以為,自從在夜總會到現在,對她所生的感覺,完全是自己擅自製造出來的幻影,舟木深雪的臉是如此單純的模樣。 「今天真的很快樂。」 從電梯走出,踩在五樓的地毯上的時候,深雪如此說。二個人從服務生處取來鑰匙,三田村與深雪並肩走在長廊下,他覺得有些兒站不穩,已經有了醉意。來到三田村房門前,深雪停住腳步問: 「明天晚上呢?」 似乎是問:明天晚上要怎麼辦?三田村無法即刻回答。 「坐一下,好嗎?」 三田村進入房間,請深雪坐在沙發椅上,自己站在進門處三扇窗戶的第一扇前面。 「現在已經是仲夏了。」 深雪也站在窗邊眺望著宛如三顆寶石似的東京夜景,此時響起了敲門聲以及詢問聲: 「有人在嗎?」 那是左近豹太郎的聲音。三田村與深雪互相注視著,深雪認真地將食指放在嘴邊,向三田村示意不要發出聲音。 門外聲音停止後,兩個人默默地相對而立。三田村盯著深雪聆聽的臉龐,這個指責自己說謊的女人,指責的言詞自她身上已經消失無遺。 不久,她的臉頰微微變化著,看來對於适才將手指放在唇邊,使她覺得害臊。 三田村不自覺地抱住她的肩膀,想吻她的嘴唇時,被她巧妙地移開而吻上右邊的面頰。第二次,她將臉轉向別處而吻了她的左頰。 「你真是個壞人。」 深雪低聲說著。三田村心中微微一震,這句話聽來像是騙子或歹徒的意思,但是那是句帶著許諾的低語。三田村見她閉起眼,臉朝上而靜止不動。長吻之後,深雪急急地離開三田村,一語不發地走出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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