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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聽你們所說,我只當你們是一群瘋子。你們有沒有看報紙呢?報紙啊!你們一點也不瞭解現今的政治情勢,不是嗎?喂!川口。」

  恩人的第二代傳人將他打擊得體無完廣,川口收回腳直立著,不斷說著:「是,是。」接著想辯白:

  「可是姆拉比約夫是……」

  「姆拉比約夫怎麼了?」

  「他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小提琴家。」

  「喔!喔!」

  「必須邀請他。」川口言至於此。

  「雖然我聽說你喜歡音樂,但你確實喜歡音樂嗎?」

  藤堂問著。

  「我的確喜歡音樂。」

  「何時去過歐洲呢?」

  「戰前。」川口回答。

  「戰後去過嗎?」

  「沒有。」

  「那麼你聽過唱片嗎?唱片不行啊!喂!——縱然你喜好音樂而想邀請姆拉比約夫,但是你首先必須考慮的是前去歐洲。」

  他繼續著:

  「當我前去巴黎時,姆拉比約夫乘坐著克賴斯勒汽車來到飯店對我說,他將為我作曲,而且,你要聽清楚唷!他說:要為我演奏『獻給藤堂重賴先生的曲子』。另外鋼琴家克魯特、大提琴家卡查魯斯、小提琴家提波三人特別為我合奏呢!我啊!喂!雖然不為人知,但在名義上,我是世界音樂聯盟的日本代表!雖然我未曾接受過音樂基礎訓練,但是就如此啊!」

  藤堂重賴直直地瞪著鼻頭微微出汗的川口。

  三田村推了推川口的手臂,看此情形,已經談不上平等對待,三田村想,此時應該迅速逃離呢!

  「那麼再見了,你可能正忙碌呢!」

  川口向他道別,藤堂重賴說:

  「是嗎?你好好研究吧!」

  話一說完,即進入大樓。

  三個人坐上車。車子開動後,左近開始大笑,二話不說只管大聲笑著。

  川口顯得十分沮喪,三田村覺得肥胖的他頓時萎縮了許多。川口笑著求左近別譏笑他,並對三田村解釋著:

  「其實藤堂重賴是在袒護我們,他在用力拍了我的背後說:你這傻瓜兒子。那就是他對我父親的報恩表現,即將成為獨當一面的人,不應該談論音樂這類毫無價值的事情,應該致力有為的事情,否則你的父親將為你哭泣喔!貴族世家的世界就有這等怪癖啊!」

  車子行在寧靜無人的坡路上。夾道種植的花朵已謝,並長著嫩葉的櫻花樹,在茂密的枝葉中透出初夏一般明耀的陽光。

  「對,我也有這種感覺才笑,他的確有了不起的地方,我想,至少他比男爵更瞭解音樂。」

  左近說完又開始笑了。

  當時,三田村正想著其他事,關於是否真的無法邀請姆拉比約夫一事,就像在地面上一閃即逝的烏影,瞬間自心中消逝,但他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思想中。對於這瞬間的想法,三田村也突生驚訝,适才藤堂的詈言是否為瘋言瘋語?不過他們的確是瘋子的集團,在瘋子群中,連自己都會發瘋,姆拉比約夫怎麼會前來呢!

  三田村恢復了平素的自己,說著:

  「尚有其他方法吧!不如先讓蘇聯答應吧!」

  他並非對著特定對象說著這些話。

  總之,已經會見了藤堂,接下來只要將名片投進蘇聯代表部,就能向江藤領取二、三十萬元支付飯店的費用。當然有權利讓他寄錢來,而且多寄總比少寄的好。是否要求五十萬元呢?以後將如數還給他,因為這是為了邀請姆拉比約夫,就是姆拉比約夫啊!三田村在搖晃的車上閉著眼睛想著。

  ***

  當晚,三田村自飯店打電話到蘆屋的江藤家向他要求五十萬元,三田村言明以後將與他結算,但是請江藤速以電匯方式匯寄活動資金五十萬元。

  意想不到地,江藤竟然乖順地答應他:

  「好的,我立即匯款。」

  他立即掛斷電話,三田村有些擔心江藤的反應顯得並不尋常。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二十分鐘,江藤打電話來,他表示雖然應該匯款,但請求再說明金額數目。

  三田村說出五十萬元之時,江藤抖著聲音頻頻自語著,令三田村幾乎聽不懂,而在含糊的情況下,江藤突然掛了電話。

  三田村再撥電話,此時前來接聽電話的並非江藤,而是深雪。

  「你好嗎?」

  常常聽到的華美聲音傳了過來。

  「托你的福氣,很好。」

  「金錢的事情絕對沒問題,是否有急需呢?」

  「是的。」

  雖然有意向她言明,卻又不能說出是支付飯店的費用。

  「雖然我也事先準備了些費用,但是因為調查有關外交事宜及向參議院活動等,目前已經完全用盡。尚有兩、三人,我計劃向他們活動,但是不巧地,我公司的發薪日即將來臨,無法通融,故……」

  「這樣子嗎?——好吧!因為這是為了邀請姆位比約夫的工作。」

  接著,她說關西已經進入初夏時分,東京不知道氣候如何,寒暄了兩、三句後,道了晚安即掛上電話。

  第二天,三田村整天留在飯店內,而與茨木公司通過好幾次電話,有時由佃打電話,有時三田村撥電話,兩人談話時時起爭執。

  「我並非在玩耍,我言明已經取得訂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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