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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三田村帶著他們來到這裡,便要求老朋友或者初識的朋友為他寫介紹信,介紹信的對象範圍廣泛,包括各種工作場所,如公司、銀行、百貨公司、報社、鐵工廠、水廠廳、瓦工廠,以至於清掃工會等。

  三田村安排下午前往朋友們上午所介紹的處所拜訪。第二天,他坐小包車前往各處,第三天起改坐巴士及電車,因為未帶現貨,前往任何地方均無法簽訂大宗買賣,雖然如此,所獲得的訂單仍然高過預估。晚上,三田村則接受朋友的邀宴,常至深夜才回飯店。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六天。第七天早晨,三田村與久未照面的左近豹太郎在餐廳碰面,兩人面對面坐下。左近原本計劃在滯留期間一口氣教授學生幾個月份的課程,但是為了配合對方,無法辦到,因而無法打發空閑時間。

  每天早晨,左近很早即睡醒,而主要是為了饑餓而蘇醒,每當早餐時間來臨,他必定第一個到餐廳報到。用餐後,每天輪流到兩個學生的處所:一位是大森的少年,另一位是日本橋俄國餐廳的老闆。教授兩小時課程完畢,由學生請吃午飯後回飯店。雖然他一直希望多教些課程,但實在無法辦到。那位少年病體虛弱,容易感到疲倦,而餐廳的老闆則必須處理許多工作。到了下午,左近覺得無處可去,大半在大廳的沙發上午睡,三個小時後即醒了過來。建造得彷佛是大廳畫框般的二樓簡易餐廳內,在他睡前,原本寂靜無人,此時,每張桌子均坐滿外賓喝著啤酒,因為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刻。他立即離開大廳,步入飯廳。吃畢晚餐即回房,在地毯上踱著步,思想著如何解釋樂曲:時而與心意契合,時而與妖精打交道,或者想像成在波浪沖上來的沙灘上踱步,或者宛如架起營火,或者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中奔跑,而各種生物在背後追趕著。時或有知更鳥、或有天鵝、或是老鷹,或是老鼠、駱駝、長頸鹿、蝴蝶、蜜蜂。而鋪著絨毯的房間,有時變成一片豔麗的花圃,有時降著大雪,雪積得極高;有時彷佛有波浪襲上身體,有時刮著暴風雨。左近豹太郎冥想著,心中時而絕望,時而洋溢著希望,或是感到悲傷,或是吼叫。之後,疲憊不堪地躺在床上,左近豹太郎躺在籠罩著都市噪音,巨大混凝土箱子中那小小的房間內睡覺。

  「替我想想辦法吧!我想喝味噌湯,因為我是日本人,我也想吃黃蘿蔔,而且希望能在榻榻米上睡覺。」

  當初左近一見高尚的地毯即十分興奮的心情,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消褪,他向三田村哀求著。

  「我也和你一樣呢!」

  三田村回應他的話。他也與左近有共同的想法,想住在日式旅館中,只是尚未付費無法離開飯店呢!當然!他沒有錢,因此想在今晚打電話給江藤彌介。

  早餐結束後各自回房,三田村打電話到曾經約好的川口所住宿的茶水飯店,話筒中響起川口的聲音。

  「一直沒有連絡上你,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呢!依我看,今天比較方便,若是你也方便,我現在同對方連絡再約定吧!」

  三田村回答隨時均方便,掛上電話,不久鈴聲又再響起。

  「對方要我們在中午時刻前往目白阪的日本餐廳,因為需要接洽要事,所以我得立即開車前去找你。」

  川口說著。

  三田村與左近在大廳內等候時,看似出身良好,而生就一張童顏的川口面帶笑容地出現。他穿著華麗的西裝,緊束著肥胖的身體而顯得有些拘束感。他大力地揮動著左手,與服務生同來。

  三田村點了咖啡。

  「今天要拜訪的是藤堂重賴,你們認識嗎?」

  川口一來到即問他們兩人。三田村聽過此人,但是除了知道他是名人出身,以及他是現任參議院議員之外,並不瞭解藤堂重賴從事什麼行業。三田村提起此事,川口亦說:

  「我所知道也僅及於此,他的本行究竟是什麼,便不得而知。不過目前他在參議院外務委員會內似乎極有勢力。以他的名氣,真難想像他的本行是什麼?」

  接著,川口說明:「家父曾蒙年輕時的藤堂重賴照顧,我雖然有幾年未見藤堂重賴,但是他應當會聽從我的建言。」川口也是出身名門,戰時,他父親去世受封為男爵,故現在與他較親密的人,均稱呼他為男爵或川口男爵。

  三田村對藤堂重賴並不熟悉,同樣地,對於川口上一代家族與現在一代也並不瞭解。

  關於川口的事,三田村曾經向左近問過一次,左近的回答同樣含糊不清:

  「我也不知道川口做什麼?或者什麼也沒做。只知道他是一個音樂迷,十分喜好音樂。」

  由左近所說,也只知道川口喜好音樂。左近也曾說過,川口曾經替目前數一數二的小提琴家生田清子出過錢。

  正如左近所言,川口看來不像從事任何工作的人,在這個時代,若無工作則無法溫飽,也許他另關了開源的途徑,但總看不出他擁有固定職業,他看似名門少爺,雖然無法發現其才華,但是以一位少爺的身分而言,他是一個有作為的人。

  三人喝著咖啡閒聊,並適時離開大廳。

  川口讓三田村、左近等在遠東大樓東門口,而在成群汽車數組中滿頭大汗地尋找自己的車子,由此看來,他真是一位好好先生。

  「他真是個好人。」

  三田村看著如此說,左近接下他的話:「太好了,實在是過於好,只要不喜歡音樂就好。」

  三個人正好在中午時分到達這棟看似富翁所有的別墅,在目白阪名叫櫻花壇的日式餐廳。川口將名片交給女傭,旋又出現一位體格壯頎、六十開外、白髮剪得極短的紳士。

  「唷!」

  他和藹地對川口打招呼。

  「我現在正有一個無法脫身的會議,請原諒,只能談五至十分鐘。你看來身體很好,非常好。」

  說完立即沉默下來。

  川口仍然站立在玄關處的水泥地上,對他談論著有關想邀請姆拉比約夫之事,企望他能協助,其時,藤堂重賴問:

  「你們也是其中之一嗎?」

  他面對著三田村與左近而問。

  「是的。」

  三田村回答時,藤堂凸出下嘴唇發出低低的沉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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