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23)_井上靖

二三

　　「可是我希望邀請姆拉比約夫，我想聽聽姆拉比約夫的演奏，一次也好，即使他自此消失也可以。」

　　那是平靜而穩重的聲音。三田村望向此人，那人一直未曾發表意見，他年約五十歲，略微黑黝的臉透出驃悍，是一位穿著雙排扣西裝的紳士。在座者在聽過許多自暴自棄的言論之後，一聽到他的話，都靜默了下來。三田村記起了那人的名字是葉村椿次，因為左近豹太郎數次提起他，左近不但連名帶姓地稱呼他，也強調必須邀請他參加。

　　三田村自口袋中找出在入口處時他交給自己的名片，上面只印著葉村鐵工廠。在三田村取出名片時，葉村椿次繼續發表意見：

　　「因為三田村、江藤與左近，在能夠邀請姆拉比約夫的假設下，發起這項運動，雖然不知道是否能實現，但是請各位支持這項運動，如何？」

　　接著，他說明姆拉比約夫的演奏技巧與水平，希望一聽這位蘇聯小提琴家的演奏，是他由衷的願望。

　　由於葉村的建言，大家便將話題轉移至原始問題，假設蘇聯代表部會同意。接著，大家便開始討論：展開此項活動的程序以實現此事，並且在會中決定。

　　正當其時，左近豹太郎如一陣風般突然旋進屋內，他環視著四周，向部分人士點了頭。他本想在靠近入口處的空椅坐下，突然發現江藤坐在這空位的鄰座，便又站起，而在隔著三田村之鄰座坐下。

　　「天氣真熱，實在令人受不了。」

　　他脫掉上衣，以手帕擦拭著臉頰、頸子。「決定了嗎？」

　　「不，沒這麼容易——現在才開始呢！」

　　有人回答，左近說：

　　「既然有意作成決定，就並非難事，只要組成一個委員會，前往蘇聯大使館或日本外務省即可吧！」

　　有人奚落他說：「什麼蘇聯大使館？」

　　「不是大使館，那是代理店嗎？」左近說。

　　三位穿著白色圍裙的女服務生進入，端給每人一杯冰紅茶。

　　三田村站了起來，同在座者商量，希望將本會當成是邀請姆拉比約夫的本體，名義上應當是姆拉比約夫邀請促進聯盟，或者另有其他適當名稱？

　　大家紛紛提出各式名稱。最末，便由姆拉比約夫之會與關西音樂愛好會兩個名稱之中選擇一個。其後，因為大夥兒認為，姆拉比約夫之會清晰點出目的，便決定以之作為名稱。

　　會長由江藤彌介擔任。幹事是三田村，評議員由江藤與三田村兼任，並由本會中選出另外三、四位人選。此事交由左近於近期內商討精選後，委託其擔任評議員。集會則依照需要而召開——就此決定。

　　會議在五點時結束，因為自五點三十分起，此會場另有他人借用開會。三田村為了與每位客人打招呼，事先走出會場。

　　首先走出房間的老人向三田村走近，他說自己雖然對姆拉比約夫的技巧十分崇敬，但是仍然懷疑是否能夠邀請他，所以不願成為會員。

　　「好的，但是為了聽聽您的高見，可以到您公司拜訪您嗎？」

　　三田村問著對方，他答道：

　　「可以。」

　　那位老人離開後，有人走到三田村旁。

　　「有些事想與你談談，明天能不能見次面呢？」那人說。

　　「好！」

　　「我到您公司去找您好嗎？」

　　「我去拜訪您，因為我是幹事。」

　　三田村回答，他想，這個人必定是不願意加入此會吧！

　　三田村送大家到電梯內。另有兩人找他，表示：他們雖然贊成邀請姆拉比約夫，也極想盡些薄力，但是姆拉比約夫之會這個名稱並不理想。看來他們想藉此為由，不願意參加此會呢！

　　對三田村而言，不論他們是否願意參與，均無所謂，即使大家均退出，也無關痛癢。三田村只希望與他們認識，而且能夠與他們連絡即可。

　　三田村回到會場時，葉村鐵工廠的葉村椿次，光瀨商社的光瀨光三，與經營汽車業十分出色年約四十歲、具有童顏的客人聚在會場一角，圍繞著左近豹太郎討論。江藤坐在遠離他們的另一角落，無所事事。

　　三田村走近江藤，江藤氣呼呼地說：

　　「邀請姆拉比約夫，本來是由我提出，而邀請你協助。」

　　三田村尚未會意，繼而一想，原來江藤對他的致詞有所不滿。

　　「那個嘛！不那麼做是不行的。可不是嗎？因為此事與蘇聯有密切關係，萬一有人起了疑心，該怎麼辦呢？若是被人以有色眼光看待時，該怎麼辦呢？雖然請你擔任會長，但是必須由我擔任發起人，否則怎能實行？」

　　「會被起疑嗎？」

　　「我想大概不會有問題，不過還是要十分小心。」

　　原本三田村想嚇唬他，已經有多人表示退出，但又唯恐效果太重。果然不出所料，他已經變了臉，說：

　　「那不行。」

　　「若是如此，此會也無法實行。」

　　會長本人幾乎表明要退出呢！

　　「不要緊，這不是聚集相關財界名人的會議嗎？絕對不會發生問題，只是發起人仍由我出任，因為我希望邀請姆拉比約夫而與你合作，而關於金錢，在形式上也希望由我支出——難道不可以嗎？」

　　江藤不得要領地保留回答，反而說：

　　「好，權且如此吧！」

　　問題解決後，江藤突然問：

　　「剛剛只端出一杯紅茶嗎？」

　　他似乎以為二十萬元的預算而僅得如此服務，未免太寒酸。

　　「我們節約吧！節約！因為今後必須經常開會呢！」

　　「經常？」

　　「目前會常常召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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