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15)_井上靖

一五

　　「總之，邀請姆拉比約夫至少需要一百萬元，這筆錢你非出不可。」

　　「當然，我會付出。」江藤抬起頭說出。

　　「不論如何，你一定會邀請姆拉比約夫吧！你真的為了女兒而做這件事吧！」三田村再次向江藤問明白。

　　「要邀請他，我一定要邀請他前來。」

　　「早日邀請他較好呢！或者二、三年以後也……」

　　「不，我希望早日實現此事。」

　　「那麼，明天你便帶著一百萬元到我的工廠來，好嗎？」

　　瞬間，三田村再次見到江藤臉上佈滿複雜而扭曲欲哭的表情，口中念念有詞。他接著表明：「很對不起，請問一下，究竟一百萬元為何而支出？」

　　「那是為演奏契約金的訂金而支出。」

　　三田村如此說。接著，三田村說明邀請姆拉比約夫一事，必須先向蘇聯代表部提出申請，在申請的同時，必須先支付一百萬元，若是姆拉比約夫答應前來，他會收下這筆款項，若是他拒絕則不會收取。

　　「若是只向蘇聯代表部表示要邀請姆拉比約夫，對方必定不會相信，若是附上一百萬元，至少可以證明我們的誠意。」

　　江藤一邊聽著，一邊深深地點頭，接著，十分深切地說出：

　　「好的，我已經完全瞭解這件事。」接著說：「我可以再請問一件事嗎？」

　　「請問吧！」

　　「一百萬元必須在明天支付嗎？」

　　「如果明天不支付也行，任何時候均可以，但是你若希望及早邀請，對我來說，明天比較適當。」

　　三田村回答他的問題，便向他說明，他處理此事，系托一位可在蘇聯代表部自由進出的貿易公司董事長居中引介，原本也是經由此人得知可能邀請得到姆拉比約夫。不巧的是，此人在這三、四天內即將前往歐洲，預算在那兒滯留一年。因此，若需再請托他必須及早安排。江藤傾聽三田村說後，以深切語調說出：

　　「我完全瞭解。」他點點頭說：

　　「那麼明天一定付給你，良裡子必會為此而感到高興吧！可以使用支票嗎？」

　　「可以。」

　　三田村接著表明，巧的是明天自己將會十分忙碌，無法前來此地，對你實在不好意思，請在下午送到公司來。三田村想著，如此可以讓江藤瞧瞧自己成為肥皂公司負責人的派頭。

　　那天，三田村一走出江藤家，便來到大阪找大學時期的一位朋友，他自從大學畢業後，一直在二流的公司工作，至今仍未升級，這人名叫佃。三田村半強迫地使佃答應負責肥皂公司營業方面工作。佃雖然毫無才能，卻誠實勤勉，對於工作方面，因為久居下階地位，故十分精通。接著，三田村打電話給肥皂公司現今的經營者，告訴他明天將帶著資金前去。

　　第二天上午，三田村、佃及法律事務所辦事員三人一同到達今後即屬三田村所有的公司。

　　公司的位置，在距省線茨木火車站與市區反方向約兩百公尺的地方，那是一處丘陵地帶，地形呈波浪起伏，其間散佈著疏落森林帶，公司系將第一處丘陵鏟平，當作工廠用地。公司有三棟工廠，一棟小小的兩層樓當作辦公處。附近顯著地矗立著許多三角形柱子，上面寫著：「土地分售」幾個字，十分引人注目。每個丘陵均有紅土斷崖。公司內部顯得十分閒散，鍋爐室發出隆隆的噪音，以及自工廠散發出燒鹼與半脂混合的刺激性而令人討厭的氣味，在在顯示出這是一家肥皂工廠。但是自外部看來，卻顯得毫無生氣，空地上散放著二、三十個生銹的鐵罐，建築物周圍長著茂密的雜草，看不出公司的派頭。三田村思忖著，若是不花一毛錢便得到，那麼即使外觀如此，也必須忍耐。

　　在美國松樹結節長得十分茂盛陽光普照的季節裡，二樓簡陋的董事長室內，三田村任命佃為助理，與本任經營者辦妥讓渡手續，只等著付給對方一百萬元，並在登記文件上蓋章。

　　中午時分，三田村集合全體從業人員，以新任經營者的姿態對大家訓話。三田村風采堂皇，給人光明磊落的印象，從業人員均對他產生好感，尤其當三田村向大家報告江藤財閥將會于此挹注資金，更使得大家產生了一股錯覺，以為他們的公司將成為日本最大的肥皂公司。

　　江藤財閥提取一百萬元前來的時候是下午三點。三田村自董事長室向窗外看，見到自紅土斷崖前馬路上疾駛而來的出租車，三田村心想，車上必定坐著江藤，不出所料，下車的乘客果然是江藤。料不到的是，江藤之後有一位穿著洋裝的女性跟著下車。三田村一見到這位女性，心裡想，不速之客也來了。

　　三田村支使佃迎接兩位賓客。會面後，江藤對三田村說：

　　「唷！這是你的公司嗎？」

　　江藤由佃帶路進入董事長室。

　　「這是個破陋的公司。」

　　三田村對江藤微微一笑說。江藤以禮貌性的態度否定地說：「怎麼是個破公司呢！」並且說：

　　「如此的公司——若是出售也值不少錢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環視著四周。

　　「這片土地是租的，只有建築物與機械屬自己，價值大約是一千萬元吧！」

　　三田村誠實地說出這些事，此時，可見到他老實的一面。

　　「一千萬元啊！」

　　江藤似乎有意瞭解支付給一百萬元的對方的財務狀況，卻無法明白，在三個月前才結束營業的這個人，怎能獲得這家公司呢？

　　兩人在簡陋的桌前對面坐著，江藤自上衣口袋內取出一張一百萬元支票，三田村便寫了一張保管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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