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14)_井上靖

一四

　　他一聽到她再度發問，真像不讓人有一點點可乘之機，而那咄咄逼人的態度，直像要乘機砍人頭一般。三田村正欲開口，她說：

　　「讓我猜一猜好嗎？」

　　「請便。」

　　「是音樂方面的工作吧！」

　　三田村松了一口氣，開始有從容的感覺。他覺得舟木太太的推測，只不過是一種嘗試性，並無厲害性的態度。

　　「抱歉，你猜錯了，是公務員。」三田村笑著回答。

　　「你喜愛音樂嗎？」

　　「談不上喜不喜歡，我並不聽音樂，我所瞭解有關音樂唯一的一件事，是姆拉比約夫這一位小提琴家。而且僅僅知道，若是有意邀請他，大概能夠吧！」

　　「雖然如此，但若你一點也不懂音樂，恐怕會不方便吧！」

　　她以十分擔憂的表情說。

　　「也許會有些困擾。」

　　接著，他對「事業」這句話提高警覺地說：

　　「關於邀請姆拉比約夫這件事，我想並不需要太多音樂方面的知識。」

　　「是嗎？若有必要，我倒願意為你引介一位相當不錯的人物。我哥哥不懂音樂，你也不瞭解，這樣的話，還是會發生傷腦筋的事吧！」

　　三田村想，如此也不錯，但對方若是一位奇特的人，那可糟了。他說：

　　「如果你認識的話，那麼我願意見見此人。」

　　三田村將無法時常品嘗到的上等葡萄酒再倒滿酒杯，喝完後，便與貌美、卻非厲害角色的舟木太太打了招呼，離開了江藤宅。

　　一走出江藤家，他想，明天大概可以得到一百萬元而到了後天，因為那一百萬元的關係，一家肥皂工廠將成為己有。

　　三田村對於這次拜訪江藤的結果，感到比原來設想得還要順利，而十分滿意。宛如一位考試老手般走出考場，在心中再次迴響著答案，自以為毫無錯誤，至少可以得到九十五分吧！他扣了五分，是因為他誤將梅花當做桃花。

　　＊＊＊

　　第二天，三田村再度前往江藤家，舟木太太與江藤一同在玄關處將三田村迎進客廳後，即未再見到佳人露臉。

　　三田村因此得以與江藤彌介單獨面談。

　　「關於邀請姆拉比約夫所需費用，我已經核算列出。」

　　三田村如此告訴江藤，並接著說：「這件事系由報社記者、日蘇貿易公司董事長及音樂經紀人調查而得。」當然，這是三田村隨口杜撰。

　　「究竟需要多少呢？」

　　江藤說著，他將手肘放在桌上，抱著頭。

　　「需要花費相當高的金額。」

　　「大概需要多少？」

　　江藤稍微抬起頭，但立即抱著頭，顯得不尋常。三田村沉默地注視著江藤，心中思忖，江藤對於金錢是否有著恐懼感。

　　果然不出所料，江藤仍然抱著頭，說：

　　「無所謂，就說出來吧！」

　　三田村取出筆記本，翻閱之時，江藤說：

　　「告訴我吧！自蘇聯邀請他前來日本，必須花費相當多錢吧！」

　　其後，他說不論花費多少，一切都是為了女兒而做，因為她是那麼地想聽姆拉比約夫的演奏，因而決定邀請他前來。他抱著頭喃喃自語著。

　　「大約需要一千五百萬元吧！」

　　三田村說出。

　　「一千五百萬元？」

　　江藤抬起頭，臉上有著難以猜測的複雜表情，那是——既非驚訝於巨額數目，又不以為數目少的表情，似乎表明總之已經決定一千五百萬元。對此，他表現出平靜而受到感動的心情，使得他原本即複雜的表情更加複雜。

　　「其中包括邀請姆拉比約夫的活動費、付給他的演奏契約費、旅費、住宿費等，一切的一切均包含在內。」

　　「……」

　　「不過，一切費用並不需由你負擔。」

　　「由誰負擔呢？」江藤臉上顯出虛弱的表情問著。

　　「演奏會的入場券必定可以得到相當多的收入，而演奏會所支出與入場券的收入幾乎相當呢！」

　　「……」

　　「一千五百萬元可能只須出資一半即可。」

　　「一半？」江藤驚訝地說出。接著立即說：

　　「七百五十萬元。」

　　「這筆款項也不必由你負擔吧！像旅費、住宿費等必會有人支付，因為育樂團體必會為此出面。」

　　「原來如此。」

　　「其實你的願望只是邀請姆拉比約夫前來演奏即可。」

　　「對！即使只請他至日本演奏一次便離去，我也同意。」

　　「那麼，你只要負擔活動費不就可以了？——需要三百萬元吧！」

　　「三百萬元！」江藤臉上表現出明朗而發光的神情，重複地說一次三百萬元，接著說：「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如此花費，便能邀請到姆拉比約夫，真是太好了。」興奮之餘，他問三田村，何時需要三百萬元呢？

　　「權且拿出一百萬元，其他費用依照需要再付出。」

　　三田村以十分自然的語氣說出此話。

　　「問題只在於一百萬元嗎？其他如會議費用或你前往東京的一切費用，不管多麼豪華浪費，總該不會超出兩百萬元吧！」

　　「這件事並不需要這麼多錢。」

　　「那麼是一百萬元！」江藤以不得了的表情說出。

　　江藤顯得毫無力氣地說著話，全部費用由一千五百萬元降至一百萬元，使得他沉默了一會兒。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