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成吉思汗(34)_井上靖

三四

　　「不久你將要率領百萬的狼群越過長城！」

　　成吉思汗只說了這麼一句。這時，蒙卡力臉上仍然無表情，只是默默地低下頭。

　　第三個被叫出來的是豁兒赤老人。曾經預言鐵木真會成為全蒙古汗的這位老人，從未參加戰鬥，也沒有服勞役，度過十年悠閒無為的歲月。在這次典禮中未排豁兒赤老人的座位，他自己拿著椅子到蒙古包前，以觀眾的身分每天都來看熱鬧。

　　豁兒赤近年來行動極為不便，好不容易才走到成吉思汗面前來。

　　「預言家豁兒赤呀！」

　　成吉思汗語氣中充滿無限親愛之情。他對自己脫離劄木合陣營最困苦的時候，這老人被夕陽曬紅的臉，站在自己面前時的情景記憶猶新。那時從這老人口中說出的預言，現在已經實現了。成吉思汗深知那時豁兒赤的預言，對自己產生了多麼大的作用。

　　「那時我曾答應要是當了全蒙古的汗，要送給你三十個美女，現在我要實現那時的諾言。好色而傑出的預言家呀！你自己挑三十個美麗的婦人吧！」

　　豁兒赤比那時皺紋更深更多的臉上，肌肉緩緩抽搐著。

　　「豁兒赤已經老了。不過，希望三十個美女能讓我恢復青春的活力！」

　　說完後露出一個微笑。成吉思汗說：「除了三十個美女之外，讓你當把阿達爾金的奇諾斯、特克列斯、提諒古特合在一起的萬戶長。統治伊兒提西河流域之民！」

　　豁兒赤如緩緩曲膝般坐到地面上。萬戶之民的重責突然壓在瘦削的肩上，豁兒赤站不起來。兩個侍衛把他抬起來，穿過群眾的空隙，往他的小蒙古包方向去。

　　成吉思汗在豁兒赤離開之後，為了鞏固豁兒赤的地位，進一步向大家宣佈：「林中之民未得豁兒赤的許可不得向東方移動。任何大小事情都要跟豁兒赤商量，要聽從豁兒赤的命令！」

　　成吉思汗每講完一句話，會場上黑鴉鴉的群眾就發出一陣歡呼。成吉思汗的話由幾個人以接力方式傳開，於是歡呼聲和喊叫聲在會場上呈波狀散開。接下來是勇將庫必來走到成吉思汗之前。庫必來與裘爾滅、哲別、速不台等並稱，是無敵的年輕武將，從未失敗過。

　　成吉思汗說：「庫必來呀！封你為一切軍務之長！」

　　庫必來對自己的封賞並非不滿，不過，以他的個性比較喜歡第一線的工作。那時的庫必來沒想到，他所得的封賞是可隨意調動百萬大軍到異國，擁有極大權限的地位。

　　「戰鬥！戰鬥！」

　　年方三十歲的蒙古之狼，有點不服地嘴裡嘀咕著，從成吉思汗面前退下。

　　裘爾滅來了——昔日那位跟隨扛著風匣的父親從不兒罕山麓下來的少年，現在都快五十歲了。對成吉思汗而言，裘爾滅是僅次於博爾赤的第二位家臣。成吉思汗說：「朋友呀！要細說你的功績，可能需要好幾天的時間吧！你父在我出生時曾送貂鼠襖給我，現在我要回你這份禮。蒙古之民當中，只有裘爾滅犯九次罪還可以不受罰！」

　　至於要給這位朋友什麼位子呢？成吉思汗還沒有想出來，總覺得無論給他再多的領土、再大的權限，似乎都太少了。成吉思汗說：「裘爾滅呀！關於你的地位和權限，讓我們兩人慢慢考慮吧！」

　　裘爾滅對於賞賜之類的並不在意，他很想說給我有許多閒暇的工作吧！雖然打仗方面他也非常勇猛，不過，再怎麼說處理一些細小的、大家都不注意的事才是他的特長。這一天，裘爾滅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為如何才能正確無誤地，把從各部族借來的用具送還而傷腦筋；還有，對各部族的贈品，也應該恰如其分地回禮。可是，沒有人理會這些事情，裘爾滅感到很生氣。

　　「裘爾滅呀！」

　　成吉思汗剛一說完，裘爾滅就叫起來：「小心火災！小心火災！」

　　這時，他想到忘了特別叮嚀負責炊事的人要把火熄滅。

　　其次是七十歲的老人瑣兒罕·失剌。成吉思汗被泰亦赤兀之長塔兒古台抓到而脫逃時，幸虧這老人救了他，在他家過了一夜。當時瑣兒罕裸露著上身正攪拌著馬乳酒，那時的馬乳酒味道，跟現在連續幾天的酒宴會場留下的味道完全不同。成吉思汗想起瑣兒罕·失剌家中馬乳酒味道，不自覺地鼻子做出嗅東西的動作說：「瑣兒罕·失剌呀！沈白和哈赤溫之父呀！你希望我賞給你什麼呢？」

　　「要是我可以說出自己願望的話，我希望能定居在篾兒乞部的薛林格地方，可以免租稅和自由使用放牧地。此外，如果你還想賞我更多的話，可汗呀！那就請你自己想一想！可得到的我都會欣然接受。」

　　「好！老先生啊！你可以在篾兒乞的薛林格處定居，自由使用牧地。我免你租稅賦役，你就自由放牧吧！你也跟裘爾滅一樣，即使犯九次罪也可以不受罰。」

　　成吉思汗說完後還覺得賞給鎖兒罕·失剌的太少，因為他又想起逃走途中藏在水面下時，是鎖兒罕·失剌放過自己的。

　　「今後跟敵人作戰，從敵人那裡得到的財物，鎖兒罕·失剌可以據為己有。」

　　「可汗呀！」

　　鎖兒罕·失剌說：「我希望能活到下次打仗時讓我從軍去！」

　　「既然如此，我再給你特權吧，晚上圍獵時，你可以把你獵殺的野獸據為己有。」

　　儘管如此，成吉思汗還是覺得賞給鎖兒罕·失剌的太少了。

　　「鎖兒罕·失剌呀！你可以帶著箭筒，每晚飲酒作樂過你的下半輩子。還有呀！我的朋友瑣兒罕·失剌啊——」

　　這時，鎖兒罕·失剌打斷了成吉思汗的話：「可汗呀！你賞給我已經夠多了。此外，我還希望什麼呢？有的話那就是希望可汗揮軍越過長城。」

　　瑣兒罕·失剌兩手交叉地揮揮手，表示自己已別無所求了，一邊趕緊從成吉思汗之前退下。成吉思汗聽了鎖兒罕·失剌的話，覺得對進攻金國的總指揮蒙卡力只封萬戶之長太少了，於是再次叫出蒙卡力，說：「我賜給你國王的稱呼，以後大家都要稱呼蒙卡力為蒙卡力國王！」蒙卡力對這麼隆重的賞賜連臉色都變了，他說：「讓我慎重考慮一下這樣的賞賜是否適合自己，然後再回答接受與否。」

　　成吉思汗對沈白、赤老溫、哲別，以及其他有功的武將們，都按功勞的大小封賞他們。封哲別與速不台兩個精悍的蒙古之狼為千戶長，封賞一直繼續到半夜，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封完呢！成吉思汗這天並未封賞自己的家人。他準備另外擇期封賞自己的弟弟、孩子，以及妻妾們的職位和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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