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井上靖 > 北方的海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洪作說:「我比他們高級?謝謝你!」

  金枝說:「這未必是誇獎,不過你顯然比他們高級,」

  這時,老闆娘又插嘴了:「有這種事?你不認識蓮實君,才說這種話。蓮實君在這兒,馬上把你們比下去!

  他頭腦聰明,體力強盛。——而且,他身材雖矮小,肌肉卻挺結實。人聰明,相貌也端正。最重要的是人品出眾!」

  「哇!」藤尾又怪叫一聲,「你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遠山,你也見過這位四高的貴公子吧?」

  「嗯。」

  「印象怎麼樣?」

  「嗯,不便說呀!」遠山嬉皮笑臉地說。

  「沒關係,你說吧!」

  「勉強過得去。」

  「你說什麼?」老闆娘露出驚詫的神色,「你和他一個地下一個天上,根本沒法比!」

  「這我知道!」

  「既知道,就別胡說八道呀!」

  「對,大娘說得對!他是個好青年!只是他的耳朵破得不成樣子!」

  「耳朵礙什麼事?比起你的耳朵來,蓮實君的耳朵好得多!再說,那耳朵一點兒也不難看。象個男子漢就行,練柔道損壞的嘛!」

  「您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骨折那會兒,您不是說『把父母給的身體任意糟蹋,真是豈有此理』嗎?」

  「傷了骨頭不行,傷了耳朵卻無妨!耳朵嘛!」老闆娘說完,起身下樓去了。

  玲子端菜上樓來了。

  「歡迎光臨!」

  她籠統地向大家致意,然後說:

  「前兩天看見木部君在街上走。我很想叫你,可又沒叫。」

  「是嗎!我沒看見你。」木部說。

  「阿玲還是這麼漂亮!」藤尾開玩笑地說。玲子一出現,滿座的氣氛頓時有了改變。

  洪作正襟危坐,默默無言。玲子顯得光采奪目,簡直難以相信她就是剛才和他一起在千本海濱散步的那同一位姑娘。不知玲子心裡怎麼想的,她只管和別人交談,對洪作看也不看一眼。

  金枝對玲子說:「今天是為洪作送別。」

  遠山笑嘻嘻地說:「她知道!」

  這時,玲子方始把臉轉向洪作,說:「洪作君,你真要去臺灣嗎?」

  遠山說:「當然是真的!難道你以為是撒謊?」

  「先前聽遠山君說了,可我總不相信。真的要走嗎?」

  洪作望著玲子,暗自驚詫不已。她分明是在演戲,但演得這麼逼真,使人絲毫覺察不出。

  「是真的。」洪作不好意思地說。

  遠山說:「我發現阿玲對洪作有意思。據我觀察,十有八九是這麼回事。所以我想給他們牽線,可是洪作這傢伙一溜煙跑到金澤去了,真是無情無義!就為了這個,我被大娘誤解啦!」

  「嘿!」藤尾驚訝地喊道,「小玲,當真嗎?」

  玲子說:「是呀,是喜歡。不過多並不是特別喜歡!就和喜歡木部君、金枝君一樣。」

  藤尾說:「我呢?」

  「藤尾君和遠山君,我都不大喜歡!你們不正經!」玲子說,「如果我特別喜歡誰,我早約他去千本海濱散步啦!」

  「好厲害!」

  「厲害吧?不過這是真話。」玲子說。

  玲子說出這種話,哪裡還象平日的她!

  玲子下樓後,木部說:「這姑娘變啦!一個女孩子,才半年不見便完全變了!今年春上,她還是個少女,可轉瞬之間便成熟啦。」

  藤尾說:「她有點兒興奮。我好久沒來,無怪她高興得有點兒輕浮。」

  木部說:「你不行!人家說你不正經。」

  藤尾說:「女人嘛,往往是口是心非。」

  遠山同意這句話:「對,完全對!」

  藤尾說:「你又另當別論!把我的名字和你的相提並論,我真倒黴!」大家正說得熱鬧,老闆娘進來了。她攤開兩手,制止大家出聲,然後說:「有一位名叫釜淵的老師,在樓下等侯。」

  刹時間,滿座變得鴉雀無聲。

  「好象是說給洪作送東西來的。他很不容易找到這兒來,不領他上來恐怕不好吧?」

  藤尾說:「釜淵?真是個可怕的不速之客!——領他上來沒問題吧?」

  木部說:「不要緊,領他上來!」

  「等等!」遠山已經站了起來,「我可不行!在這種地方被他看到,就全完了!我得趕緊溜走。」他說著便走到窗口邊,望瞭望窗外,說:「千萬別對他說!行不行?拜託啦!」

  「打算從窗口跳出去?」老闆娘說,「危險呀!」

  遠山露出拼死的表情,說:「放心!」

  洪作說;「別跳!——我下樓去見他。一定是給我送餞別禮品來了。」

  然而遠山說:「反正我不留在這兒。我上屋頂去!」他緊握雙手,模仿著隱身術的動作,叫一聲「走了」,便從窗臺跳上屋頂去了。大家默默地注視著遠山的舉動。由於遠山的表情過於恐慌,誰也沒去阻攔他。老闆娘走到窗口邊,說:「當心別掉下去!」

  她就說了這麼一句。

  洪作說:「不管怎樣,還是我下去單獨見他吧。」

  金枝也說:「好,就這麼辦。遠山怪可憐的。」

  洪作走下樓,只見釜淵站在店門口。

  洪作說:「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