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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傻瓜,你真打算陪遠山睡在練武場嗎?那種地方能睡?——咳,別管他吧。首先要辦的事情是去接骨醫生那兒,和他商量去練武場出診。」

  不一會兒,藤尾又說:「說不定木部也回來了。咱們邀他去好嗎?」

  洪作說:「木部還沒回。」

  「那麼,還有沒有別的人?再多兩三個人就更好玩了。就咱倆獨攬這樁少有的妙事,未免可惜。

  兩人朝車站方向走去。

  「鄉下多好啊!四周靜悄悄的。」藤尾說,「這個夏天可以盡情地游泳啦。」

  「我要去臺北呢。」

  「什麼?你要去父母那兒?」

  「嗯。」

  「這可不象你自己的主意。」

  「不是我的主意。」

  「誰的主意?」

  「大家都認為應該去。除你以外,所有的人都叫我去臺北待在父母身邊。」接著,洪作又說:「我打算明年投考四高。因此不得不準備功課。」

  藤尾說:「你也太認真啦!不行呀!你本來就不怎麼用功,去了臺北還不是一樣!不如找個力所能及的學校投考。到我們學校來吧。儘管也要考試,但和免試入學一樣。連我也考得上嘛!論自由,沒有哪所學校及得上我們。我們悠閒自在。我再三考慮過,你是不適合考公立學校的。你從小過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你到公立學校去試試看,過上一天你就會厭煩!」

  兩人朝車站方向走去,中途向左拐了個彎,來到一幢掛著「清水接骨院」招牌的房子跟前。雖說是接骨院,也並非風格特異的建築。這是一幢夾在香煙店和文具店之間的普通房子,面街的部分已改造為練武場。在練武場入口處懸掛著兩塊招牌,上面分別寫著「清水接骨院」和「清水柔道教習所」。

  兩人推門進去。右邊是一間不過二十張鋪墊大小的房間,這就是徒有其名的練武場了。在這房間裡,一些看上去象本鎮居民的青年人,分成兩組,正在緊張地進行柔道自由練習。

  「晚上好。」藤尾大聲地問候。

  青年們當中的一人中止了練習,穿著柔道服朝門廳走來。

  藤尾說:「有個朋友骨折了,我們來請求出診。」

  青年說:「先生不在家。」

  據他說,清水先生到浜松的親戚家去參加佛事,不到明天是回不來的。

  「不在家就沒辦法了!明天什麼時候回來?」洪作問道。

  「請等會兒。」

  青年沿著走廊走進裡屋。不久,出來了一位中年婦女,看上去像是練武場主人的妻子。她正抱著嬰孩餵奶。

  「真不湊巧!丈夫在家的話,立刻就會往診,可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

  洪作問道:「明天什麼時候回家呢?」

  醫生太太說:「明天中午街道上有個聚會,我想他會趕回來參加。」

  「這就麻煩了!沼津再沒有別的接骨醫生了嗎?」

  「不能說沒有,可那是些什麼醫生哪!就這接骨找不到高手。」

  接著,她又問洪作:「斷了哪兒的骨頭?」

  「腰節骨。」

  「腰節骨!哎呀,這種病人經蹩腳醫生一治,就會終身殘廢!可是,不及時住院也不行!」

  「是要及時,可是……」

  「把他送到這兒來吧。——房間空著,通風良好,鋪墊也剛換過。比那些馬馬虎虎的旅館舒適多了。

  醫生太太很快就施展出了口才。

  洪作說:「好吧,根據情況看來,說不定要到明天才能把病人送來。」

  醫生太太說:「明天也行。不過,既是腰部骨折,還是今晚送來為好。這樣,明天先生回來,可以請他最先診療。」

  然而,馬上就把遠山送到這兒來,是件挺困難的事情。即使今天晚上送來,也不過讓他躺著了事。如果僅僅是躺著,讓他躺在練武場也是一樣。

  洪作說:「明天送來吧。」

  「那麼,我把房間給你們留下,請一定送來。——好吧,等著你們。謝謝。」

  醫生太太抱著嬰兒給他們鞠了個躬。最後一句致謝的話,使洪作和藤尾有一種說不出的怪感。

  兩人走出清水接骨院。

  藤尾說:「對面有家壽司店呢!以後每次來探望,就可以吃壽司。」

  的確,清水接骨院的正對面有家壽司店。也許是看見這家壽司店才想到的,藤尾說:「還要跑好多路呢,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對呀!」

  洪作也挺贊成。雖然他剛才已經吃了麵條,但不可能就此滿足。然而,一想到還躺在練武場的遠山,他覺得不能再把事情拖延了。

  「只是,遠山在等著我。我想這會兒他正挨蚊蟲咬呢。」

  說完這話,洪作想起了遠山托他帶蚊香的事。

  「對啦!我得把蚊香帶去。——還有電筒。」

  「這傢伙盡給人添麻煩!行,吃點兒什麼,把東西買好,然後去練武場。遠山這傢伙不妨讓他獨自待會兒。

  他平時很少想事,趁此機會讓他稍微想想。關於人生,關於人,讓他稍加考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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