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五三


  哈維喘了口大氣。「那可是世上最最了不起的事情!」他說道。

  「那就是我所得到的東西,現在我要講講我所沒有得到的東西。這點你聽上去也許覺得沒啥道理,不過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樣上了年紀才發覺。當然我會管理人,我在自己一行裡也不是一個笨蛋,不過我跟受過教育的人無法相比。我只是在人生的道路上偶而學到了一些東西,我看,這一點別人在我身上一眼就看得出來。」

  「我就從來沒有看出來過,」兒子憤憤不平地說。

  「可將來你會看出來的,哈維。你會的,你從大學畢業以後就會看出來了。難道我自己就不知道嗎?難道這裡人大聲招呼我的時候心裡想我不過是個沒有受過教育的大老粗,我就不能從他們的臉上看出未嗎?我可以徹底打敗他們,是這樣,但是我不能報復他們,以他們對我的方式擊中他們的要害。我並不是說他們比我高明不知多少,可不知怎麼的,我仍然覺得非常非常不舒服。要說,你的機會就不同了。你不得不埋頭在所有周圍的學問中,跟一大群做同樣一件事的人生活在一起。他們做這件事最多一年為了賺幾千元錢,而你做這件事是為了幾百萬。你要學習法律,足以在我過世以後保護你自己的財產,你不得不爭取市場上最出色的人來援助你(他們在你以後的生活中是很有用的);最最要緊的是,你一定要改掉一般單純的學習態度,不能光坐在那裡,下巴擱在胳膊肘上啃書本。像這樣學習不會有什麼收效,太不合算,哈維,你瞧著吧,在我們的國家,無論商業方面也好,政治方面也好,必然會一年年越來越重視知識。」

  「在這筆交易中我這一頭沒有什麼好果子,」哈維說,「要在大學裡耽上四年!我看我還不如選擇隨從和遊艇!」

  「沒關係,我的兒子,」切尼堅持自己的主張。「你正在把資金投到可以帶來最大利潤的地方去;我想當你準備掌管我們財產的時候,你會發現這份財產是決不會縮小的。你考慮一下,明天早晨跟我說說。趕快!我們吃晚飯快要遲到了!」因為這是一次「生意」上的談話,哈維沒有必要把它告訴母親,切尼也自然持有相同的觀點。可切尼夫人看在眼裡卻有些提心吊膽,也有一點嫉妒。

  她那個一個向跟她胡攪蠻纏的孩子不見了,代替他的是一個臉上常有嚴肅表情的青年,沉默寡言得反常,而且多半隻跟父親說話。她懂他們談的是「生意」,是一樁不該她管的事。要是她還心存疑惑的話,也早就讓切尼去波士頓給她新買一枚鑲鑽石的戒指消釋了。

  「你們倆在那裡幹什麼?」她說著臉帶淡淡的微笑轉向燈光。

  「談談,光是談談,孩子媽;跟哈維沒關係的事情。」然而這不是事實。小夥子自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提出了一個條件。而且他一本正經作了解釋,他對鐵路、伐木、不動產或礦產都不感興趣。他內心渴望和追求的是管理父親新買的船舶。要是在他認為合理的時間內答應他這個要求,他這方面便可保證四年或五年在大學裡勤奮學習,生活節制。在假期中要答應他儘量接觸有關航運的一切細節,他可能會提上兩千多個問題,從他父親保險箱裡最最機密的文件到舊金山港口裡的拖船什麼都要問。

  「這是一筆交易,」切尼最後說,「當然,在你離開大學以前你的想法可能會變上一二十次。不過要是你完完全全掌握了這方面的知識,而且到了二十三歲還不改變主意的話,我可以把這件事交給你。哈維,你看怎麼樣?」

  「不;讓一個進行中的事業分離開來總沒有多大好處。不管怎麼說,這個世界上競爭太劇烈了,屈勞帕說過,『親骨肉應該團結互助』。他的那夥人從不背叛他。他們的捕獲量那樣大,就是這個原因。聽說『海上號』星期一要起錨前往喬治斯。他們在岸上耽不久,是不是?」

  「我看我們也該走了。我過去一向讓東海岸和西海岸的事務各自為政,現在是把它們重新聯結起來的時候了,雖說我討厭這樣做。像這兩天那樣過假期是我二十年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事。」

  「不能走,我們還得給屈勞帕送行呢,」哈維說,「再說星期一是紀念日。我們說什麼也得過了那天再走。」

  「那是什麼樣的紀念日?他們寄宿舍裡也一直在談論這件事,」切尼口氣裡也想留下。這幾天他過得很開心,並不急於走讓大家掃興。

  「嗯,據我所知,那是一種唱歌跳舞的活動,避暑的客人也有份參加。屈勞帕不大贊成這種活動,他說一部分募捐來給寡婦和孤兒的錢讓他們花掉了。屈勞帕總有一些跟大家不一樣的見解。你有沒有注意到?」

  「嗯,是的。有一點。在某些方面。這麼說來這是一種城鎮的義演活動?」

  「是一種夏季的集會。他們宣讀一年來淹死或失蹤者的名單,還有什麼演講,朗湧等等。然後,屈勞帕說,各個救濟協會的秘書在場子裡四出活動,爭取捐款。他說,真正的義演活動在春天舉行。說那時牧師都來插手,還沒有什麼避暑的客人。」

  「我懂了,」切尼說,他非常清楚自小生長在城市裡的人往往對城市的一些東西十分引以自豪,所以十分重視這種活動。「那我們目下來參加紀念日的活動,下午再走。」

  「我想到屈勞帕家裡去,讓他啟航以前帶大夥一起來。我當然得跟他們一起行動。」

  「啊,原來如此,」切尼說,「我不過是個避暑的客人,而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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