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五〇


  「我看在他的腦子中一定以為這是小事一樁,所以不必記住。」

  「不,今年夏天我剛得到——掌管格林埃姆貨運公司——以前這家公司屬￿摩根和麥克奎特。」屈勞帕坐在爐灶旁,身體癱軟下去。

  「天哪!我懷疑我被徹頭徹尾愚弄了。啊呀,費爾·埃爾哈特就是六年以前,不,七年以前從這個城市裡出去做事的,現在他是『聖·喬賽號』上的大副,他那條船的船期是二十六天。他的姐姐現在還住在這兒,她還老把他的來信念給我的女人聽呢。你買下了格林埃姆公司的貨船?」

  切尼點點頭。

  「要是我早知道,我當即就把『海上號』飛快地駛回港口來啦。」

  「也許那樣對哈維倒沒有多大好處。」

  「早知道就好啦!他只要提到那家該死的公司,我早就弄懂了是怎麼回事。我再也不堅持我的判斷了,再也不啦。那些貨船造得都很好。費爾·埃爾哈特是這樣說的。」

  「我很高興聽到來自這方面的介紹。埃爾哈特現在是『聖·喬賽號』的船長。接下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願意把丹借給我一兩年,讓我們看看,我們能不能把他培養成一個大副。你願不願意把他托忖給埃爾哈特?」

  「把一個不成熟的孩子交給他那是一種冒險。」

  「可我知道一個人為我做了很多事情。」

  「那是兩碼事。現在你瞧,我並不因為丹是我的親骨肉特別推薦他。我明白紐芬蘭淺灘的漁船跟快速大帆船不一樣。不過他要學的東西倒也不多。他會掌舵,要我說的話,比哪個小夥子都強。至於別的方面我們也仿佛天生就是這塊料;我就希望他將來在航海方面不要太差勁。」

  「埃爾哈特會照管的。他可以先作為水手跑一兩趟船,然後我們把他放在擔當更多責任的位置上我看這個冬天他還跟你出海,到了春天我會讓人早些來接他的。我知道在太平洋上航行路途更加遙遠……」

  「噢!我們屈勞帕家人生在海上死在海上,一生一世都在圍繞地球的大海大洋裡闖蕩。」

  「不過我想讓你知道,我說這話是當真的,任何時候只要你想見他,告訴我一聲,交通由我來照管,不要你花費一分錢。」

  「要是你想跟我走走的話,就到我家裡去一趟,把這件事跟我女人說說。我稀裡糊塗判斷上出了那麼多錯,似乎總覺得這件事不像是真的。」

  他們一起到屈勞帕那幢價值一千八百美元鑲藍邊的白屋去,前院裡有一隻「退休」的平底船,裡邊種滿了旱金蓮花,屋裡有一間裝上百葉窗的客廳,那是一個海外奇珍異物的博物館。客廳裡坐著一位高大的婦女,沉默寡言卻顯得十分莊重,只是跟所有那些在海邊遙望親人歸來的女人一樣,眼睛不大明亮。切尼向她講話,她雖說是應和著。卻顯得很消沉。

  「光是我們格羅薩斯脫一年就丟掉一百多條命,切尼先生,」她說,「一百多條命呀,小夥子跟上了年紀的都有。要是海是活的,聽得懂我的話,我真想跟它說我恨它。上帝把它造出來不是為了人在它上面拋錨的。照我的理解,你的那些船是直接開出去,又直接開回家的嗎?」

  「風向允許的話,他們沿途並不停留,準時回港或提前回港我給獎金。茶葉在海上耽擱不起。」

  「他小時候總玩開店的遊戲,那時候我多麼希望他將來真能開店。可很快他能劃平底船了,我就知道我的這種想法無法實現了。」

  「它們都是些橫帆船,太太;鐵殼的,造得很結實。我聽說,費爾的姐姐收到費爾的信都讀給你聽過,這些信你還記得嗎?」

  「我知道費爾從不說假話,不過他也喜歡冒險(大多數在海上為生的人都喜歡冒險)。切尼先生,要是丹覺得合適,他可以去,不必管我。」

  「她就是看不起海洋,」屈勞帕解釋道,「而我呢,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才算禮貌,要不我看我會好好謝謝你的。」

  「我的父親——我的大哥——兩個侄子——我的二妹夫,」她說著,垂下頭用雙手抱著,「大海把他們的性命都要去了,你叫我怎麼去喜歡大海呢?」

  丹不消跟他說三言兩語,便明白了這件事而且快快活活接受了下來,切尼這才放下心來。確實這個建議意味著對他所向望的一切東西都打開了一道平坦和可靠的道路,但是丹想得更多的是能居高臨下望著寬闊的甲板和觀光更多遙遠的港口。

  切尼夫人跟梅紐爾私下裡談了救哈維的事,可是跟他有些事很難解釋清楚。他似乎對錢沒有任何欲望。在再三勸說下,他說他可以收下五塊錢,以便買樣東面送給一個姑娘,此外「我掙錢輕而易舉,不愁吃,不愁沒煙抽,幹嘛我還要收錢呢?不管我願意不願意,你一定要給我?嗨,你說什麼?那麼你就給我錢吧,不過得換個方式。你想給多少就給多少吧。」他把她介紹給一個不討人喜歡的葡萄牙教士,那個教士有一張生活艱難的寡婦名單,那名單簡直跟他的黑袍法衣一樣長。切尼夫人是堅信自己教派的教徒,對別的教派的教義並不同意,不過最後還是對那個皮膚黛黑值得尊敬的小個兒教士表示了尊敬。

  梅紐爾是教會忠實的信徒,所有為她的仁愛所表示的祝福,他都覺得也是對他的祝福。「這下我就太平無事了,」他說,「六個月裡,我有了很好的贖身,可以赦免我的罪孽了。」於是他走開去買了塊圍巾,準備送給目前的女朋友,同時也讓別的一些姑娘都傷透了心。

  薩爾脫斯伯伯帶著賓到西部去,下一個漁汛不準備出海了,他沒留下地址。他對那些有奢侈浪費私人列車的百萬宮翁很不放心,擔心他們會對他的夥伴瞎管閒事。到內陸去走親訪友,等到海邊沒事了再回來這是上策。「賓,你說什麼也不能讓有錢人收養去,」他在火車上說,「要不我把這個棋盤砸碎在你的腦袋上。要是你又忘了自己的名字——你的名字叫勃勒特——你就記住你屬￿薩爾脫斯·屈勞帕。你就坐在這個地方別動窩,等我回來。那些眼睛從肥肉裡鼓出來的傢伙,跟《聖經》裡的描寫一模一樣,你千萬別去跟他們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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