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四九


  「他還跟我說丹是他的夥伴!」她這麼一嚷,丹的臉已經夠紅的了,等到切尼夫人當著大家的面,吻了他的雙頰,他的臉更紅得發紫了。接著他們領她到前面去,讓她參觀船首樓,她在那兒又哭了,還說什麼一定要下去看看哈維的鋪位,她在那裡看到了黑人廚師正在清理爐灶,他朝切尼夫人點了點頭,好像她是他好幾年來一直盼望遇見的一個人。他們想向她解釋船上的日常生活,而且總是兩個人同時爭著開口,而她呢,坐在制轉杆旁邊,戴著手套的雙手擱在油膩膩的桌子上,一會兒嘴唇抖抖索索笑出聲,一會兒眼睛閃爍淚花哭起來。

  「這下以後別人會把『海上號』當成什麼啦?」朗傑克對湯姆·潑拉特說,「我覺得她會壓根兒把它變成一座大教堂的。」

  「大教堂!」湯姆·潑拉特冷笑他說,「哦,只要它是漁業委員會的一條船,而不是這條吹得天花亂墜的船就好啦。但願她來的時候,我們能稍微體面一點,稍微整潔一點,有幾個能擺擺架子的小夥子就好了!那時她就得大驚小怪地爬這把梯子,而我們就該向她行登舷禮了。」

  「這麼說來哈維並沒有瘋?」賓慢聲慢氣地對切尼說。

  「對,的確沒有瘋,感謝。上帝,」那個大個子百萬富翁親切地彎下腰來說,「一個人要是瘋了一定很可怕。除了失去孩子,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更可怕的事。你的孩子不是回來了嗎?讓我們為這件喜事感謝上帝。」

  「你們大家好!」哈維在碼頭上親切地往下看著他們。

  「我錯了,哈維。我錯了,」屈勞帕說著,連忙向他舉起一隻手來。「我估計錯了。這件事你以後心裡別嘀咕。」

  「我看我會留意這件事的,」丹在一旁輕輕嘀咕道,「這麼說來你現在就要走啦?」

  「是的,不過先要把我的工資算清,除非你想讓『海上號』給扣留下來。」

  「是該這樣;我忘得一乾二淨,」他數出了沒有付清的工資。「咱們原先說定的你都做到了,哈維,而且你做得很出色,好像你天生就長在……」說到這裡屈勞帕頓住了,他不知道怎麼說完這句話。

  「長在私人列車以外?」丹毫不留情地提了個頭。

  「來,我帶你們去看看『康斯但塞號』,」哈維說。

  切尼留下來跟屈勞帕說話,其餘人在切尼夫人帶領下排著隊到車站去。

  法國侍女看見這夥人闖進來竟高聲尖叫起來。哈維一言不發讓康斯但塞所有的風光展現在他們面前。他們也同樣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印花的皮革,銀子的門把子和扶手,絲絨車壁,上等板玻璃,鎳的、銅的、鑄鐵的裝飾,以及內陸的稀有木材。

  「我早就跟你們銳過,」哈維說道,「早就說過。」這句話算是對他過去所受委屈最好的回答,事實擺在面前,你們就看吧!

  切尼夫人宣佈要請大家吃飯,而且似乎為了朗傑克以後在他的寄宿舍裡講起故事來一無欠缺,她還親自侍候他們吃飯。這些人習慣於在大風大浪中圍著一些小小的桌子吃飯,所以吃起飯來特別規矩也特別乾淨,切尼夫人不知道這一點,因此非常驚奇。她巴不得有一個像梅紐爾這樣的人做酒飯的管家,在易碎的玻璃器皿和考究的銀器中竟能這樣悄沒聲兒地舉止自如。湯姆·潑拉特想起了『俄亥俄號』上那些重要的日子,一些跟軍官們一起吃飯的外國要人在飯桌上多麼講究規矩;朗傑克因為是愛爾蘭人,善於談天說地,很快讓大家無拘無束起來。

  父親們在「海上號」的船艙裡抽了一會兒雪茄以後,便相互有了瞭解,切尼很清楚他是在跟一個不能提起錢的人打交道,同樣他也清楚,屈勞帕所做的一切也決不是錢所能報答的。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意圖,正在等待時機透露出來。

  「我並沒有對你孩子做什麼事,更別說是專門為他做什麼事了。我只是讓他幹點活,教他如何使用象限儀,」屈勞帕說,「數字方面我兒子就是有兩個腦袋也趕不上他。」

  「順便問問,」切尼很隨便地回答道。

  「你對你的孩子有什麼打算?」屈勞帕取下嘴上的雪茄,對著整個船艙揮了一圈。

  「丹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孩子,他想些什麼也從不讓我過問。我不再幹的話,他可以接管這條船。他現在並不急於離開我們這個行當。這點我知道。」

  「嗯!你到過西部嗎,屈勞帕先生?」

  「有一次坐船最遠到過紐約。我沒有坐過火車。丹也跟我一樣。對屈勞帕家的人說來,走海路就夠好了。我走海路幾乎去過所有的地方,當然,都不是專程去的。」

  「要是他需要的話,我可以讓他一直走海路,直到他當上一個船長。」

  「怎麼回事?我一直以為你只是一個鐵路大王。哈維是這樣跟我說的,那時我判斷上出了錯。」

  「我們誰都難免犯錯誤,我還以為你或許知道我有一個運茶葉的航運公司,都是一些快速的大帆船,從舊金山到橫濱,六條是鐵船,每條一千七百零八噸。」

  「那孩子也真是的!他從來就沒提起過。要是他說了這點,而不說鐵路上的專列和小馬拉的馬車,我也許就會仔細聽了。」

  「他也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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