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四〇


  「真不知道是什麼使我想起那個愚蠢的故事,」丹說,「那是大司務,千真萬確。」

  「丹!丹尼!喂,喂,丹!哈維!哈維一維!喂喂,哈維一維一維!」

  「我們在這兒,」兩個男孩齊聲叫道。他們聽到了劃槳聲,但是什麼也看不見,一直到廚師劃近他們身旁,才看到他那張水淋淋發光的臉。

  「發生了什麼事?」他說,「回大船你們會挨揍的。」

  「那才求之不得呢。沒人揍我們,我們才受了那麼多苦,」丹說,「回大船就像回家一樣,我們就心滿意足啦。剛才跟我們作伴的,我們可真受不了。」廚師遞給他們一根繩子的時候,丹把經過告訴了他。

  「是的,他是來取刀的,」末了他光說了這麼一句。

  在霧中生霧中長的廚師把他們帶回了「海上號」,搖搖擺擺的小小「海上號」對他們說來,從來沒顯得那麼親切過,他們覺得簡直像回到了老家一樣。小小的艙房裡閃出溫暖的紅光,送來一陣陣令人滿意的飯菜香味。屈勞帕跟別的一些人都一個個活活潑潑地在欄杆上探出身子來,發誓要狠狠地揍他們一頓。不過廚師是一個耍花招的行家裡手,他不慌著讓他們把小船拉上去,卻讓小船繞著船尾碰碰磕磕,把故事最精彩的部份講完,還替哈維辯護,說他福星高照,讓種種不測的厄運無計可施,所以兩個男孩上得大船倒像是神秘的英雄,人人都問了他們一大堆問題,根本就沒因為他們惹了麻煩打他們一頓,小個兒賓發表了一通議論,抨擊愚昧的迷信,但是公眾的意見都反對他,贊同朗傑克的說法,他講了一些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一直講到將近半夜,在這種影響下,除了薩爾脫斯和賓,誰對偶像崇拜也沒說過一句話,廚師在一塊木瓦板上放上一枝點亮的蠟燭,一隻面餅,一杯水和一撮鹽,讓它們在船尾漂開去,祈求還不曾安息的法國人安息下來。蠟燭是丹點的,因為是他買下了那條皮帶。廚師咕嚕咕嚕念了許多咒語,直到火光沉入水中消失為止。

  值完班回去睡覺隨時候,哈維對丹說:「對進步和天主教的迷信你還想說些什麼?」

  「哼!我看我跟別人一樣開明和進步。至於一個聖·馬洛死水手為了一把三角錢的刀把兩個可憐的男孩嚇得半死,這一點廚師能完全理解我。我不相信外國人,無論是活的還是死的。」第二天早晨除了廚師,大家都對這種儀式覺得很難為情,因此都晝夜不停地工作,互相說話都很生硬。「海上號」跟「帕裡·諾曼號」最後掃尾的速度幾乎齊頭並進,競賽十分激烈,以至於整個船隊都在密切地注意著,並且在拿煙草打著賭。所有人手都在釣魚或加工下艙,幹到後來站著都會打瞌睡,天沒亮幹起一直幹到天黑得看不見才收工。

  他們甚室讓廚師扔魚,讓哈維下底艙把鹽遞上來,丹則去幫忙加工。幸虧「帕裡·諾曼號」上有個人從前艙摔下來扭傷了腳脖子,「海上號」才得以領先。哈維看不出船上還能再多裝一條魚,但是屈勞帕和湯姆·潑拉特一次又一次堆垛,把壓艙物中的大石頭拋掉,再壓壓緊,又總是還能再放一天工作下來的漁貨。屈勞帕等到所有鹽全都用完也不告訴他們一聲,他跌跌撞撞到船尾小間後面的儲藏室裡去拖出那張最大的主帆來。那時是早晨十點鐘。停泊帆降了下來,將近中午的時候升起了主帆和中桅帆,船側來了許多平底船,都是來讓他們捎家信的,別的船上的人都很羡慕他們的好運氣。

  最後船上甲板清掃乾淨,旗也升了起來,那是頭一條離開紐芬蘭棧灘的船特有的權利,「海上號」起錨,開始行船,屈勞帕假裝照顧那些還沒把信送來的人,故意讓「海上號」在船隊之間悠悠自在地駛進駛出。實際上那是他小小的凱旋式,五年下來「海上號」出色的航際也確實顯示了他是一個什麼樣的船長。丹的手風琴和湯姆·潑拉特的小提琴都拉了起來,為加工的鹽全都用完時才能唱的一首歇作著伴奏:

  嗨,咿,唷呵!趕快把你們的信送來,加工的鹽已經用完,我們就要起錨返航,揚起主帆回到故鄉新英格蘭,載著一百五十公擔貨物,一百五十公擔,一百五十公擔堆得高高的貨物,行駛在老奎略或大紐芬蘭淺灘之間。

  最後幾封信也系上煤塊丟到了他們的甲板上,一些格羅薩斯脫人還哇哩哇啦叫嚷,讓他們捎口信給他們的老婆,相好和貨主。這時「海上號」已經結束有樂隊伴奏的巡遊,穿出了船隊,它的幾張前帆正在抖動,好像一個人在揮手告別。

  哈維很快發現,掛上停泊帆,從這個停泊地遊蕩到那個停泊他的「海上號」跟朝西偏南方向滿帆返航的「海上號」是絕然不同的兩條船。即使在可以視作「兒戲」的天氣裡,那舵輪也皆「又踢又咬」,他甚至能感覺到底艙死沉沉的貨物在洶湧的大海中有力地向前突進。船兩側翻滾氣泡的水流看得他眼花紛亂。

  屈勞帕讓他們擺弄船帆忙個不停,當這些帆全都服服貼貼像賽艇上的帆一樣,丹還得守在中桅大帆那兒,在「海上號」的航行中時時扳動那張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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