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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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靠著鐘聲的引導和湯姆的直覺把平底船劃回雙桅船。梅紐爾的海螺聲也在他們周圍隱約可聞。但這是一次古怪的經歷,因為一個月裡哈維第一次恍恍惚惚感到平底船周圍霧氣騰騰的水面在移動,漁線仿佛消失在虛無縹緲之中,他睜大眼睛,目光所及也不到十英尺,而且除了上面的霧氣正消散在下面的海面上,什麼也看不見。幾天以後他跟梅紐爾到該是水深四十尋的地方去,不料鐵錨放下去四十尋還是夠不到海底,哈維不由得極端恐怖起來,他覺得跟地面最後一點聯繫也都失去了。「鯨魚洞,」梅紐爾說,他把鐵錨收了起來。「這真是跟屈勞帕開了個大玩笑。來!」他把平底船劃回雙桅船,發現湯姆·潑拉特跟別的人正在嘲笑船長,因為這一次他把他們引到了無底的鯨魚深洞,那是大紐芬蘭淺灘的空洞。他們在迷霧中又找了個停泊的地方,可這國哈維下梅紐爾的小船時,連頭髮都豎了起來。一個白色的影子在白色的濃霧中移動,它吐出墳墓般的氣息,海上一片轟鳴,又是顛簸,又是噴水。 這是他頭一次看到紐芬蘭淺灘夏天可怕的冰山,他嚇得躲在船底瑟瑟發抖,讓梅紐爾笑了好一陣。有那麼幾天,風和日麗,天氣暖洋洋的,這種時候,除了手裡懶洋洋地拿著一根釣魚線,用一把槳拍擊漂在水中的炎炎烈日,似乎做別的享都是一種罪過。還有那麼幾天霧氣比較稀薄,他們就教哈維把雙桅船從這個停泊處駛到那個停泊處。 當他手握舵輪把柄,前帆襯著藍天像長柄大鐮刀一樣來回揮動,頭一次感覺到龍骨聽從他的指揮,滑過長長的浪穀,他激動得全身發抖。這真是扣人心弦的場面,儘管屈勞帕說要是有條蛇跟隨他的尾波准會粉身碎骨。他們是升起支索帆吃風行駛的,哈維為了讓丹看看自己的技術如何爐火純青,一下子把它升了起來。前帆嘭的一聲掃過來,前斜杠直刺支索帆,把它戳了個大窟窿,當然這樣一來也避免了把整個支索帆毀掉。他們在一片可怕的沉默中降下了破帆,幸虧它本來就已經很舊了。以後幾天裡,哈維在湯姆·潑拉特的幫助下利用空餘時間學習如何使用針線和頂針用的掌盤。丹卻歡欣雀躍,因為他早就說過,自己早年的時候也捅過這樣的大漏子。 像其他男孩一樣,哈維輪流模仿所有成年人的舉動,到後來屈勞帕俯身舵輪的特殊姿勢,剛傑克把漁線拿在頭上揮舞的模樣,梅紐爾在平底船中曲背划船有力的動作,以及湯姆·潑拉特在甲板上走路那種「俄亥俄號」式的昂首闊步,他都學得維妙維肖。 「看他模仿我們的樣子可真有意思,」朗傑克說。那時正值中午,濃霧彌漫,哈維在捲揚機旁朝海上張望。「我可以用我全年收入打賭,他多半不是學著玩兒,他還自以為是個勇敢的水手呢。你瞧瞧他現在的背影啊!」 「我們都是這樣開始的,」湯姆·潑拉特說,「男孩們一直在假裝,裝到他們自己欺騙自己成為男子漢大丈夫,裝到他們老死為止,始終在裝。我知道我在『俄亥俄號』上也是這麼幹的。我頭一次值班,那是在港口值班,我就覺得比法勒蓋德還要能行。丹也滿腦子這種想法。你瞧瞧他們的一舉一動,哪一點不橡日內瓦綠毛龜和地道的斯德哥爾摩水兵,簡直像到骨子裡去啦,」接著他對艙房扶梯下說道:「屈勞帕,我看你那些判斷又出了一次錯。究竟什麼原因你一直跟我們說那個小夥子腦子出了毛病?」 「是出過毛病的,」屈勞帕回答道,「剛到船上時瘋瘋顛顛像個傻瓜;不過我得說自打那以後他的頭腦大大地清醒了。我治好了他。」 「他很會講故事,」湯姆·潑拉特說,「那天晚上他跟我們講一個年紀跟他一樣大的小夥子駕一輛小巧玲瓏的雙層馬車,讓四匹小馬拉著,在托利多和俄亥俄到處亂轉,多半他是這麼說的,還請了一大幫年紀相同的孩子們吃飯。他講得神乎其神,像神話一樣,不過怪有趣的,他肚子裡有幾十個這樣的故事。」 「我看這都是他那個腦袋瓜裡瞎想出來的,」屈勞帕在艙房裡大聲說道,他正在那裡忙著寫航海日誌。「我說這都是編造出來的,自有充分的理由。誰也不信這些故事,只有丹信,他還嘲笑我。我聽到過他在背後嘲笑我。」 「你們有沒有聽到過西蒙·彼得·卡德翁的故事,人家撮合了他妹妹希蒂和勞林·傑拉爾德的婚姻,小夥子們編了個謊話跟他和喬治一家人開玩笑?」薩爾脫斯怕伯拉腔拉調他說,他正在右舷的下風處放平底船的地方靜靜地淌著汗。 湯姆·潑拉特在吞雲吐霧,他一言不發表示不屑一聽,他是科特角人,二十多年前就熟悉這個故事啦。薩爾脫斯伯伯一邊粗聲粗氣格格發笑一邊講下去。 「西蒙·彼得·卡德翁就當著勞林的面說,『鎮上一半人對另一半該死的傻瓜都這麼說。他們告訴我,我妹妹嫁了個有錢人。』西蒙·彼得·卡德翁嘴上沒阻攔的,就這麼把話說了出去。」 「他可不講賓夕法尼亞的荷蘭話,」湯姆·潑拉特頂了他一句。「你最好讓科特角的人講這個故事。很久以前卡德翁一家還是吉卜賽人呢。」 「嗯,我承認自己不是什麼演說家,」薩爾脫斯伯伯說,「我只是想說說故事裡有益的教訓。我們的哈維不正是這樣嘛!鎮上一半人對另一半該死的傻瓜說。居然有人相信他是個有錢人。哎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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