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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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丹告訴哈維為什麼他想把他那條平底船的名字轉讓給虛構中的尖刀船,一條仿照伯吉斯船模造出來的船。這在他們倆的談話中還是頭一次,原來哈蒂是一個格羅薩斯脫姑娘的名字,丹講了一大堆她的事情。哈維還看到了她的一綹頭髮和她的一張照片,頭髮是那年冬天丹坐在她後面「釣」到的,說到她的頭髮,丹總覺得漂亮得無法形容。哈蒂大約十四歲,對男孩全都不屑一顧,整個冬天傷透了丹的心。所有這些話都是在哈維發誓嚴守秘密的情況下,丹才向他推心置腹他說出來的。這時往往是在月下的甲板上,或是在周圍一片漆黑中,或是在令人窒息的濃霧中,後面有嗚咽的舵輪,前面只有在海浪中向上爬的甲板,看不見喧鬧不息的大海。兩個小夥子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儘管如此,有一次他們還是打了架,一直從船頭打到船尾,後來賓來了才把他們分開,他們要賓答應不去告訴屈勞帕,因為他認為值班時打架比睡覺還糟。哈維在體力上不及丹,不過最近的體力勞動起了很大的作用,儘管打敗,卻沒有想到用不光彩的手段跟丹打個平手。 那是在他治好癤子以後發生的事。他的胳膊肘和手腕之間生了一串癤子,那是濕羊毛衫和油布擦破皮膚引起的。癤子碰到海水刺疼得很,癤子熟了以後,丹用屈勞帕的剃刀進行治療,並且向哈維保證,說他現在已經成了真正的紐芬蘭淺灘的捕魚人,生膿瘡的皮肉之苦是這種人高貴的標記。 由於他是個男孩,又整天忙於幹活,所以並不因牽腸掛肚傷腦筋。他為母親感到非常難過,常常渴望見到她,特別是想要把自己了不起的新生活告訴她,把自己出色的表現告訴她。另一方面他寧可不去多想她當初斷定兒子必死無疑以及如何經受打擊這種事。可有一天他站在前艙的梯子上跟廚師打哈哈,廚師責備他和丹「釣去」了他的煎餅,這時哈維忽然想起在包租的班輪上,他受到吸煙室一些陌生人冷淡的情景,與這相比,他現在所受到的待遇不知好了多少。 現在他已被公認為「海上號」的一份子,參與「海上號」的一切事情,飯桌上有他的位置,艙房裡有他的鋪位;暴風雨的天氣裡,他也能跟大家一起參加漫無邊際的長談,別人往往都很樂意聽他談談岸上的生活,儘管他們把他談的事稱作「神話」。要不了一天半天,他就感覺到,如果他談起自己似乎已經非常遙遠的生活,除了丹,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他,即使是丹也是經過了種種難堪的盤間才相信他的。所以他講這些的時候,總假造一個朋友,還說自己聽說這個朋友在托萊多,俄亥俄駕一輛四匹小馬拉的小型雙層馬車,一下子定做五套衣服,舉辦一種德國華爾滋舞會,出席舞會的姑娘年紀最大的也不到十五歲,可所有的禮物卻都是純銀的。薩爾脫斯伯伯抗議說,這種奇談不說它褻瀆神明,至少也是極端邪惡的,不過他聽得跟別人一樣津津有味。講完以後,他們的批評給了哈維一個全新的觀念,他對德國華爾滋舞會,衣服、金葉嘴香煙、戒指、懷錶、香水、冷餐會、香檳、牌局、旅館設施都有了不同的看法。漸漸他提到自己那位朋友時語調變了。朗傑克給那位朋友起了「傻小子」,「裹金的娃娃」,「吃奶的大蠢貨」等等親昵的名字,他把穿膠靴的腳蹺在桌子上,還會編造一些絲綢睡衣褲,特地從外國進口的圍巾之類的故事,讓那位朋友的壞名聲更加奇出怪樣。哈維是一個適應性很強的小夥子,他有敏銳的目光和聽覺,能察顏觀色,聽出周圍人的話音。 不久哈維知道屈勞帕在他的枕套底下保存著一個綠色包皮的舊象限儀,當他測量到太陽的位置,借助老農的曆書,發現緯度時,哈維就跳到下面的小間去,用釘子在生銹的廚房煙囪管上劃上推算和日期。這下,班輪上的機械師恐怕也趕不上他了,他擺出一副水手老長輩的架勢,先小心翼翼朝邊上吐口唾沫,這才宣佈雙桅船當天的位置,這架勢只怕有三十年工作經驗的機械師學到一半就算不錯了。這以後屈勞帕就不用再使用象限儀了。當然所有這些事情裡都要講個規矩。 上面提到的象限儀,埃爾裡奇的海圖,老農的曆書,勃倫特的《沿海航行指南》以及鮑迪奇的《船舶駕駛員》都是屈勞帕所用的法寶,除此之外深海裡用的測深錘也是他的另外一隻眼睛。湯姆·潑拉特第一次教哈維飛「藍鴿」時,哈維差點沒把賓砸死。後來,儘管他的力氣不適應在複雜的海域上連續測深,但是風平浪靜的時候,要是遇到淺水,屈勞帕往往會隨便打發他去用七磅重的測深錘測量水深。正如丹所說:「爹並不需要知道水深。那只是抽樣檢查。哈維,你要給測深捶好好塗上油脂。」哈維把錘底的凹坑塗上油脂,事後仔仔細細把沾在上面的沙子、貝殼、淤泥或其它東西取下來,都交給屈勞帕,讓屈勞帕沾在手指上聞聞作出判斷。正如前面說過的那樣,屈勞帕想到鱈魚的時候,他就像鱈魚一樣考慮問題。憑著一些久經考驗的直黨加經驗,他讓「海上號」從這個停泊處移到那個停泊處,總能捕到大量的魚,就像一個會下盲棋的人在一張看不見的棋盤上移動棋子一樣。 不過屈勞帕的棋盤卻是大紐芬蘭淺灘,一個三角形地帶,每邊都有二百五十英里,那是一片波浪滾滾的茫茫大海,籠罩著陰濕的霧,時常有大鳳肆虐,浮冰作祟,但在它的上面有粗心大意的班輪,也有捕魚船隊的點點帆影。 有好幾天他們一直在霧中操作,哈維負責敲鐘,後來他漸漸熟悉了這種濃霧,便跟湯姆·潑拉特一起出去,只是心像要跳出嗓子眼似的。霧不會散去,魚卻在咬鉤,當然誰也不會提心吊膽什麼也不幹一等就是六個小時。哈維專心致志地使用著他的漁線和魚叉,湯姆·潑拉特把魚叉叫作「水兵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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