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二三


  「註定要死的!註定要死的!」廚師轉動著眼珠子說,「他把壞運氣帶跑了。」

  「我看這是件大好事,我們看到船隊就告訴他們一聲。啊,你說什麼?」梅紐爾說,「要是你這樣搶風行駛,船縫又裂口的話……」他伸出雙手做了一個難以描寫的手勢。這時賓坐在艙房裡為整個這件事十分可怕又十分讓人可憐而哭泣。哈維還不怎麼理解他在廣闊的海面上看到了死亡,不過他也很難過。

  丹爬上了桅頂橫桁,屈勞帕在霧還沒有再一次彌漫海面以前,讓他們駕船回到了能看見排鉤浮標的地方。

  「我們在這附近駕起船來走得飛快,」丹就跟哈維說了幾句話。「年輕人,你好好想想這是什麼緣故。那是因為水裡有酒。」午飯以後海面比較平靜,可以在甲板上鉤魚,賓和薩爾脫斯伯伯這回很賣力。釣上來的魚很多,而且都是大的。

  「阿比歇很快把壞運氣帶走了,」薩爾脫斯說,「狂風沒有刮回來:既沒有起風,也沒有息風。排鉤怎麼樣?不管怎麼說,我是瞧不起迷信的。」湯姆·潑位特堅持最好把什麼都起上來,重新找一個錨位。

  廚師卻說:「運氣是一分為二的。你去瞧瞧就會知道了。這點我清楚。」這句話說得朗傑克直樂,他說服了湯姆·潑拉特,兩人一齊下了雙桅船。

  檢查排鉤就是把它拉到平底船的一邊,拿掉上鉤的魚,重新裝餌,然後把它重新放口海裡去——有點像在一條晾衣繩上一邊收衣服一邊晾衣服,一邊去掉夾子,一邊重新夾上夾子一樣。這是一個很費時間的活,也很危險,因為垂在水下漂來漂去的漁線很長很長,一轉眼工夫就會把一條船纏住。他們一直到聽見霧中傳來雷鳴般的歌聲,「現在為你,哦,船長,」海上號的水手們這才放下心來。平底船裝得滿滿的在大船旁邊打轉,湯姆·潑拉特高聲喊梅紐爾放般去接應。

  「運氣果然分成兩個對半,」朗傑克說著把魚叉進大船,哈維站在那兒,顛簸的平底船由於他們技術高超居然沒有撞碎,看得他目瞪口呆。「一半盡是『南瓜』。湯姆·潑拉特想拉起來不幹了;可我說,我要向大廚師有個交代,再看一眼,另一半上來的果然都是沉甸甸的大魚。快,梅紐爾,帶一桶魚餌。今天晚上會漂來好運氣。」夥伴運去魚餌,他們剛裝上,魚又來咬鉤,湯姆·潑拉特和朗傑克沿著排鉤不停地上下移動,船頭在濕漉漉的魚鉤線下蕩來蕩去,他們把叫作南瓜的海黃魚扯掉,又把新捉到的鱈魚用力扔到船舷裡,然後重新裝餌,梅紐爾把魚運回大般,一直幹到黃昏。

  「有他在周圍附近漂來漂去,我不想冒險,」那時屈勞帕說,「阿比歇一個星期不會沉下去。把平底艙吊起來,吃過晚飯我們加工下艙。」他們加工了大量的魚,有三四條吹氣的逆戟鯨在海上陪伴著他們。工作一直到九點鐘才結束,哈維把剖好的魚扔迸底艙時,三次聽到屈勞帕在格格地笑。

  「我說,你轉變得倒是挺快的,」當他們在磨夥計們替換下來的刀時,丹說,「今天晚上海上不大太平,我倒沒有聽見你說過什麼。」

  「太忙顧不上說,」哈維拭了拭刀口回答道,「想起來了,大海是個喜歡踢高球的傢伙。」小小的雙桅船一直困著鐵錨在銀色的浪尖中跳躍,它看見繃直的纜繩假裝大吃一驚,朝後蹦了一下,接著又像小貓似的跳到它上面,落下來時迸濺的水花打在錨鏈孔裡,發出開槍一樣的爆裂聲。它搖搖頭,好像在說:「唉,我很抱歉,再也不能跟你待在一起了,我要到北方去。」這時它側身而去,卻又突然停下來,它的索具發出戲劇性的嘎嘎聲。「我倒要仔細瞧瞧,」它又仿佛開腔道,像一個醉鬼一本正經對著一根燈柱說話。其餘的話語消失在它的一陣躁動之中(當然它的說話都是以啞劇動作表演出來的),這時它的表演就像是一隻小狗在咬一根繩子,像一個笨頭笨腦的婦女橫坐在馬鞍上,像一隻母雞割去頭,像一隻母牛讓大黃蜂蜇了一口,全看大海的狂想如何打發它了。

  「你看它在表演節目。現在它是帕特裡克·亨利了,」丹說。

  它在一個滾滾的巨浪上斜著蕩開去,用船首三角帆的帆杠從左舷到右舷做著手勢。

  「至於我麼,不給我自由就寧可去死!」啪一聲,它坐落在水面上一條白花花的波紋中,揚揚得意用一個戲劇性的動作行了一個屈膝禮,要不舵輪的齒輪箱裡發出一陣譏諷的竊笑,給人的印象足夠深刻的。

  哈維哈哈大笑。「怎麼回事,你說得它就像活的一樣,」他說。

  「它穩固得就像一幢房子,乾燥得就像一條鯡魚,」丹滿腔熱情他說,那時一個浪花突然把他打到甲板的另一頭。「『把浪頭擋開去,把浪頭擋開去,』它還說『你別靠近我』。你看它,你倒是看看它呀!天哪,嚇了我一跳!你真該看看一條『尖刀船』用起錨機把鐵錨從十五尋的水中拉起來的情形。」

  「什麼是尖刀船,丹?」

  「是一種新式的船,專門捕黑線鱈和鯡魚。往前開比遊艇還漂亮,船尾也像遊艇一樣,有又長又尖的船頭斜杠,艙房比我們的底艙還大。我聽說伯吉斯為三四條這樣的船做了模型。爹由於它們行駛起來前後顛簸還有點震動搖晃,考慮再三沒買下來,不過有這種船能賺大錢。爹會找魚,不過他決不是使用先進工具的人,他趕不上時代。那些船有許許多多節省勞力的特種釣魚鉤設備之類的東西,你見過格羅薩斯脫的『選舉人號』嗎。它即便在尖刀船裡也是第一流的。」

  「這種船值多少錢,丹?」

  「鈔票堆成山。可能要一萬五千,也可能還要多。你不妨認為它值金山銀山。」說罷他低聲自言自語道,「要是我有這樣一條船,我就叫它『哈蒂·埃斯』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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