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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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恩·艾爾森是『貝蒂號』船氏,年輕人,他從紐芬蘭淺灘起錨回家,那是1812 年戰爭以前的事,不過儘管是過去的事,正義總歸還是正義。他們發現波特蘭的『積極號』沒有看到鱈魚岬的信號塔,進入了危險地區,那條船的船長是波特蘭一個姓吉本斯的人。那時正刮著可怕的大風,『貝蒂號』急於歸回家去。他們拼命讓船向前疾駛。艾爾森說這種時候讓一條船在大海上冒險不是明智的做法;船上的人都不聽他的,他又向他們提出待在』積極號』附近,等大海稍微平息一點再走。他們也不肯聽從,說不論注意還是沒有注意到信號塔,這種天氣裡在海呷附近逗留總不是辦法。他們就這樣升起支索帆駛走了,當然也帶著艾爾森。第二天海上就平靜了(那些不肯停下來的人根本沒想到這點),馬勃爾海德人對他不肯冒險氣得要死。『積極號』有些人被一個名叫屈魯洛的人帶走。他們到了馬勃爾海德添油加醬說艾爾森如何丟了地方上的臉等等等等。艾爾森手下的人看到公眾對他們的敵對情緒,害怕起來,竟背叛艾爾森,發誓說整個事情該由他負責。後來也不怪婦女和那些給他身上塗柏油並粘上羽毛的人,馬勃爾海德的婦女不會幹這種事,要怪那些男人和孩子讓他坐在一隻舊的平底船裡,用馬車載著遊街,一直遊到船底掉下來才算罷休,當時文爾森跟他們說,他們總有一天會為這件事感到後悔的。當然,後來事情是弄清了,但對一個蒙受不白之冤的人說來又有什麼用呢,已經太晚了。他們老是幹這種事。惠梯爾到那兒去,撿了一些謊言中的細枝未節,編成了歌,又一次給死後的艾爾森全身塗上柏油並粘上羽毛。那只是惠梯爾的一時疏忽,不過這樣做實在不公平。因此丹把歌片從學校拿回家,我狠狠揍了他一頓。你當然不知道底細,可我已經把真相告訴了你,以後你要永遠記住。倍恩·艾爾森不是惠梯爾編造的那種人。我父親跟他很熟,這件事前前後後他都一清二楚。年輕人,小心千萬別匆忙下結論。再唱下一個!」哈維從來沒聽屈勞帕長篇大論說過,臉紅紅地低下了頭。虧得丹連忙補充說,一個男孩只可能學到一些學校裡教的東西,再說人的一生也十分短促,不可能弄清海岸線上每一個謊言。 接著梅紐爾丁丁東東彈起了四弦小吉它,聲音不太和諧,調子也很古怪,他還用葡萄牙語唱了一曲「天真爛漫的尼娜」,最後他整個手在琴弦上一掠,歌聲便戛然而止。後來大家又逼屈勞帕唱了他的第二支歌,那是一支聽上去像在嘎吱嘎吱作響的老式曲子,大家都加入了和唱。那是其中的一節: 「四月就要過去,冰雪已經消融,我們就要駕船離開新貝都福;我們是捕鯨的漁夫,從沒有見過小麥抽穗。」 唱到這裡有一段小提琴輕柔的獨妻,接下去又唱: 「麥穗,麥穗,我們心中的歌,心中的花,麥穗,麥穗,我們出海去捕魚,麥穗,麥穗,我們把播種留給了你,等我們歸來,你已成了飯桌上的麵包!」 這支曲子幾乎使哈維哭出來,儘管他說不出那是什麼原因。但等到廚師丟掉手中的土豆,伸手要去提琴以後,他的情形就更不妙了。那廚師依舊靠在櫃子的門上,奏起了一支曲子,那曲子像在訴說一種悲慘的厄運,無論你如何設法逃避,這個厄運註定還會降臨到你的頭上。過一會兒他唱了起來,唱的詞誰也聽不懂,他那大大的下巴支在琴托上,他那白色的眼球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哈維為了聽得真切,從鋪位上蕩下來;在船骨嘎嘎作響和海水的沖刷聲中,這個曲調像是低吟又像是哀怨,又像是迷茫大霧中下風傳未的拍岸濤聲。唱到最後簡直就是一聲悲歎。 「吉米尼·克利斯麥司!這首歌聽上去好不傷心,」丹說,「這究竟是什麼歌?」 「那是芬·麥庫爾去挪威路上唱的歌,」廚師說,他說起英語來一點也不含糊,就像留聲機裡放出來的聲音一樣清楚。 「我擔保,我也去過挪威,卻沒有聽到過這種讓人不快的聲音。不過歌倒像是首老歌,」朗傑克歎著氣說。 「讓我們換換口味,來些別的曲子吧,」丹說著用手風琴奏出一個活潑動人的曲調來,最後唱道: 「我們已經二十六個星期天沒有看見陸地,我們載著一百五十公擔貨物,一百五十公擔堆得高高的貨物,行駛在老奎爾洛和大紐芬蘭淺灘之間!」 「閉嘴!」湯姆·潑拉特喝道,「你這是想讓我們這次出海倒黴嗎,丹?這首歌肯定是約拿邪魔,只有把鹽用完才能唱。」 「不,不會的。是不是,爹?只要最最末了一句不唱就沒事。在約拿邪魔這種事上你休想教訓我!」 「怎麼回事?」哈維說,「約拿邪魔是什麼?」 「任何帶來壞運氣的東西部是約拿邪魔。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是個孩子,有時候是只水桶。我知道一把剖魚的刀是約拿邪魔,那是我們後來才意識到的,兩次出海都壞在它身上。」湯姆·潑拉特說,「有各種各樣的約拿邪魔,吉姆·布爾克是個約拿邪魔,後來他淹死在喬治灣。我決不肯跟吉姆·布爾克同船出海,就是挨餓也不幹。『以斯拉洪水號』上有一條綠色的平底船,那也是約拿邪魔,而且是最最糟糕的約拿邪魔,它淹死了四個人,而且夜裡吊在大船上還往往會發出紅光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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