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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哇,昂納克·福勒做過一隻『老俄亥俄號』的模型,現在保存在卡雷姆博物館裡。模型做得棒極啦,不過我看昂納克做它決不是為了獻祭聖徒:我是這樣認為的……」這下就有了話題,足以讓他們討論上一個小時,漁夫們就愛這種沒完沒了的討論,討論到後來,一夥人對另一夥人大聲嚷嚷,誰也說服不了誰,要不是丹奏起了一支快活的樂曲,他們還會一直爭論下去:

  「背上有條紋的馬鮫魚在蹦跳,主帆已經收攏,魚網正在吊起,因為那是刮大風的天氣……」

  這時朗傑克跟著樂聲唱了起來:「那是刮大風的天氣,風剛刮起,大夥手中都拿起了煙斗!」丹繼續唱著,小心翼翼瞅了湯姆·潑拉特一眼,在鋪位裡捧著手風琴把身子壓得低低的。

  「呆頭呆腦的鱈魚跳起來,到主鏈那兒把鉛砣拋;因為那是颳風的天氣……」湯姆·潑拉特似乎在搜索什麼東西。丹把身子貓得更低,卻唱得更加響亮:「遊在海底的比目魚跳了起來。呆頭呆腦!呆頭呆腦!留神你在哪兒測量深度!」湯姆·潑拉特一隻特大號的膠靴飛過船艙打在丹舉起的胳臂上。「要是你不喜歡我的音樂,就把你的提琴拿出來嘛。我可不想整天躺在那裡,聽你和朗傑克爭論蠟燭的事。快把提琴拿出來,湯姆·潑拉特;要不我就教哈維唱這個小曲!」湯姆·潑拉特彎下腰去,在一個櫃子裡拿出一把白色的舊提琴。梅紐爾眨了眨一隻眼睛從制轉杆後面不知什麼地方拿出一把有弦的小樂器,它有點像吉它,他把它叫做四弦小吉它。

  「樂隊要演奏啦,」朗傑克說,他在煙霧中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頂得上正規的波士頓樂隊。」艙蓋打開了,一股水花剛好潑濺進來,屈勞帕穿著黃色的油布雨衣,走了下來。

  「你來得正是時候,屈勞帕。外邊怎麼樣?」

  「就那麼回事!」「海上號朝」前猛衝一下,又被高高拋起,他一屁股坐在一排櫃子上。

  「我們正在唱唱歌,消化消化早飯吃下去的東西。屈勞帕,領唱當然得你來囉。」

  「我知道的還不就那麼兩首老歌,這兩首歌你們全部聽過。」湯姆·潑拉特奏起了一首十分憂傷的曲子,像是風的呻吟和桅杆的吱嘎作響,打斷了屈勞帕推辭的話。屈勞帕眼睛望著上面的橫樑,唱起了一首非常非常古老的小調,湯姆·潑拉特揮弓轉了一圈讓樂聲跟歌聲合拍起來:

  「有一艘客貨輪,大名鼎鼎的客貨輪,它從紐約起航,它的名字叫作『無畏號』。

  你說快船有多少:『燕尾號』還是『黑球號』,可『無畏號』比它們金都強。

  「現在『無畏號』停在莫色河裡,拖船就要拖它出海,什麼時候它前往近岸水域,你很快就會知道。

  (合唱)它是利物浦的客貨輪。哦,天哪,讓它過去!

  『無畏號』鳴響汽笛穿過紐芬蘭淺灘,那裡海水淺又淺,海底沙連沙。

  游來遊去的各種小魚都說:

  (合唱)它是利物浦的客貨輪,哦,天哪,讓它過去。」

  那首歌一共有幾十句,因為從紐約到利物浦,「無畏號」每駛一英里路他便要唱一句,還得小心別隨便漏掉,就像他在那艘船的甲板上一樣。他的身邊手風琴在轟響,提琴在吱嘎吱嘎地響。接著湯姆·潑拉特唱了一首「粗暴的領航員麥克金」。然後他們點到了哈維的名,要他唱一曲。哈維覺得受了抬舉,很想唱點什麼助助興,可他只記得一首「船長艾爾森的航行」,那是他在阿迪朗達克暑期學校裡學會的,他覺得唱這首歌此時此刻似乎很合適。不料他剛提到歌的標題,屈勞帕便嘭地一下跺了一腳,大聲嚷嚷道,「別唱啦,年輕人。那是一個錯誤的判斷,糟得不能再糟了,再說曲子也很刺耳。」

  「我該事先警告你,」丹說,「一唱那首歌爹就惱火。」

  「那首歌有什麼不對頭?」哈維說,他感到驚訝,也感到有點惱火。

  「你且聽我說,」屈勞帕說,「這首歌從頭至尾錯透錯透,那全怪惠蒂爾。我並不是故意跟隨便哪個馬勃爾海德人作對,但借不在文爾森身上。我父親幾次三番跟我講起這件事,事情真相並非如此。」

  「都說過有一百遍啦,」朗傑克輕輕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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